第37章 武人弄墨(2 / 2)
顧裡二人活了一輩子,還是第一次吃到水蛋。
那香甜的味道,讓他們回味不已。
小用告訴他們,每旬他們都可以吃一個雞子。
等他們吃完飯,商榷也起了床。
他穿著裡衣就推門走了出來,站在廊下。
地麵有些濕氣,應是昨夜下了雨。
眺望遠處,能看見尚未退淨的薄霧。
商榷心情大好,吟誦道:「好雨知時節,當春乃發生。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
有了這場春雨,春耕就可以開始了。
小用端著熱水走過來,埋怨道:「早上天氣還涼,少爺怎麼也不穿好衣服就出來了。」
商榷笑了笑沒說話,看向一同走過來的顧裡二人。
他們在階下站定,並不靠近。
商榷淡淡地道:「這院的活不多,你們先聽小用安排,有事就跟小用說。」
見盧平打理好來到前院,就說道:「盧平是吾的學生,今年要參加童子試,你們無事不要吵他。」
顧裡二人躬身應是。
商榷又道:「你們暫時還用自己的名字,以後要不要改,還得看你們的表現。今天有差役過來圈畫土地,顧裡你幫著看著點。」
顧裡二人再次應是。
商榷就揮手讓他們下去。
小用伺候商榷洗漱,又端了早膳到西廂。
等商榷和盧平用完早膳,學堂的學生就到的差不多了。
商榷繼續講學。
不過幾百字的《三字經》已經串講完。
雖然還有學生不能默寫完全,但背頌卻是十分流暢,裡麵的字也都認得。
東廂西麵的黑板上寫著學會的內容,每天開課的第一件事,就是由盧平領著學生朗讀。
然後再排著隊地上前描繪一遍。
剛開始還會有斷筆和歪斜,商榷時常要把所有的文字擦掉,再重新寫上。
不過十餘天,學生描繪就已經順暢了許多,除了個別幾個筆畫較多的,大多數字已經不需要商榷每天重寫了。
商榷見此法有效,就跟裡正商量在院外尋一處地方,砌一堵石壁,專門篆刻蒙文供學生描繪。
對這種可以揚文弘禮的舉措,裡正很是歡喜。
商榷的《三字經》他早有耳聞,村裡麵進了學堂的學生回家後常常隨口而頌。
連他聽了幾遍,都能跟著背出好些來。
這也是他為什麼讓長子商升過去幫忙的原因。
這是這個兒子憨直太過,隻知道乾活,連偷師都不會。
若是能砌壁刻書,村裡的人都能跟學習。
而且聽商榷的意思,以後還會篆刻其他蒙文,供學生描繪。
那石壁砌在院外,也不背人,誰都能去看,去記。
看得久了豈不是人人都能識得幾個字了?
對此裡正是百分之百的支持。
……
差役是下午到的,沒騎馬,徒步而至。
來的有三人,先去了裡正家裡。
又在裡正的陪同下到了商榷的家。
商榷買田的事,已提前告知了裡正,昨天進縣城隻是固定流程而已。
三人中有一人不是差役打扮,而是一身的長衫,看著到像是個掌權的。
他們進院時,商榷正在給學生上課,來人也沒有打擾。
顧裡帶著兩個差役圈地去了。
小用本想請裡正和那長衫男子去西廂喝茶,他們也推拒了。
二人就站在院子裡聽商榷講學。
不過幾十畝地,又不涉及旁人田產。
加之人口稀疏,村裡荒地不少,顧裡又早得了吩咐並不強求要什麼上等水田,所以兩柱香的時間幾人就回來。
顧裡把方才圈定田地的契籍交給小用。
一名差役走上前來對那長衫男子說了些什麼。
長衫男子輕輕點了點頭。
又過了一柱香的時間,屋裡有雜音傳出來。
小用知道這是商榷講學結束了,就敲了兩下房門。
一會兒,盧平打開了房門,見院子裡多了些人不由抿了一下嘴。
不高興地瞪了小用一眼,回身請商榷去了。
不一會兒,商榷走了出來。
看清院子裡的來人,立即整衣拱手,「學生見過縣台大人。」
盧平這才知道來的人是縣令,也趕緊跟著拱手施禮。
縣令到不以為意,揮手免禮。
商榷請縣令和裡正進正堂說話,小用則要招呼兩名差役去西廂房用茶,被拒絕了。
裡正也以家中有事為由推拒了,向縣令請辭。
縣令也知他是避嫌,沒有為難就同意了。
顧劉氏知道來的是縣令,上茶時都戰戰兢兢地。
商榷見這架勢心知來者不善,就揮手讓她下去,說道:「這裡不用伺候」。
等縣令入坐主位,商榷才坐在下位敬陪。
縣令道:「方才聽你講學,內容很是有趣,聽裡正講是你自己編纂的?」
商榷回道:「回大人,學生所講之《三字經》,確是學生根據《字義》、《國禮》等典籍編纂的。」
縣令點點頭,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神情一頓。
垂眼看了一眼杯裡的茶水,又不動聲色地道:「聽說你還想在村裡擇地砌壁篆刻此文?」
商榷抬頭看去,看不出他是喜是怒,思緒轉了轉,低頭認錯,「是學生莽撞了。」
縣令卻輕笑了一聲,「這是好事。」
商榷剛鬆了一口氣,就聽縣令接道說道:「隻是……示文於眾,就不怕亂了貧賤尊卑嗎?」
商榷放鬆下來的精神又再次提了起來,不由暗罵自己得勢猖狂,不知深淺,仗著自己多學了點東西就想改變現狀,無視階級。
全然忘記了,此時文字典籍都還掌握在世家的手裡。
雖有科舉,但貧家子弟大多止步於秀才,能得薦牌入考舉人的少之又少。
能入朝為官的,更是鳳毛麟角。
正因為權利還握在貴族手裡,這世界的科舉製度才能沒有阻礙的推行。
可若是示文於眾,人人都能識字學文,那世家的權利早晚會被削減、取代。
公子桓他們也隻是答應在府學宣揚,幫他取得具名文書,並無公之於眾的意思。
想明白了這些,商榷的額角不由得滲出細汗,知道自己這是犯了大忌諱了。
商榷離坐,跪俯在地,「學生魯莽,請縣台大人恕罪。」
小用安頓好差役就要回正屋,卻被差役說話拌住。
縣令問道:「你家中的《字義》從何而來?」
商榷老實回答:「起先是學生父親默篆的,後經學生修篆而成。」
「不想本官轄境內竟出了你們父子這對大才」,縣令笑了起來,「起來吧,跪著實在難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