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雙標(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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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涼風習習,頭頂梨樹隨風搖曳,飄下來無數朵雪白花瓣。

「是啊。」一道歡快的聲音說,「事已至此,難道我還要為著那點兒虛無縹緲的承諾,真就這麼等著他麼?」

「哪怕他將來真兌現了這承諾,又有什麼意義。反正我也不需要了。」

靜了片刻後,顧禎聽到懿懿突的一笑,溫聲說「你自個心裡有成算就好,我還當你放不下呢,崔家這回是鐵了心要撕破臉,即便補救,也是咱們家丟了臉麵。」

自內殿中傳出幾聲笑,繼而是竊竊私語的聲音,再往後的,他便聽不清了。

然方才的那句話,卻足以將他整個人釘在原處。

已然發生的事,再去補救,便沒了意義。

忽而陷入耳鳴聲中,顧禎略覺眩暈,喉頭一陣發緊,渾身的血液都僵滯一瞬。

是啊。

他當初對懿懿的嫌惡、不耐、無視,還有那高高在上的態度,及這些年有意無意讓她受的委屈,又怎可能輕易購銷,又怎可能輕易補救。

先前,到底是他癡心妄想了。

他以為自個做些補償,以後再對她好些、將她的事掛在心上,便已足夠。

全然忘了,懿懿或許不願意要他的補償,或許不願意被他記掛著。

聽著殿中那人的聲音,他月匈腔裡頭生出些痛楚,幾欲落荒而逃。

卻又抵不過心中思念,到底抬步走了進去。

皇帝驟然入內,殿中倆人霎時愣了一瞬,趙端端有些慌亂的從趙懿懿懷中退出,俯了身子行禮「陛下萬安。」

顧禎淡然點了點頭,道了聲起。趙懿懿則是看了他一眼,輕聲問「這個時辰,陛下怎的過來了?」

自先蠶壇回來後,倆人已有數日未見過了。此時她螓首微垂,低眉順目的立在那,臉上沒有半絲笑意,更沒有半點兒旁的舉動。

顧禎不禁想起了從前。

若是從前,懿懿必然會先引著他入座,或是替他褪外衣,或是替他斟茶、剝果子,又或是替他揉按頭上的穴位。

以前不放在心上、覺得習以為常的事,等到沒有的時候,卻愈發的掛念了。

「自親蠶禮後,朕倒是幾日未來看過你。」顧禎在首位上坐了下來,聲音低沉醇厚,「今兒可是心情不大好?聽聞你還特意下了皇後令旨。」

既知曉她下了令旨,難道他還不知上邊內容?

趙懿懿抿了抿唇,不是很想回話。閉了閉眼,方道「今日有些事情,確實令妾身著惱。」

「好了,別氣了。」顧禎凝著她笑了一聲,麵上神情頗有些無奈,「你是什麼身份,他們是什麼身份?這等小事,你何必發這樣的火,不值當。」

趙懿懿坐在他側邊,趙端端則是垂首侍立在她身側,隻是盯著地衣上的蓮紋出神,心頭忽而有些訝異。

陛下怎的……

在她印象中,陛下性子雖溫潤,卻向來不好親近,隱隱透著些孤傲冷峙,對阿姐也是一貫的相敬如賓,然卻算不上親密。

可今日陛下的模樣,卻和從前決然不同了。

她迷茫地抬起頭,悄悄看了眼阿姐,又看了眼陛下,卻正好對上一雙寒涼如水的眸子,整個人被嚇了一跳,又將腦袋給埋了下去。

「端端。」趙懿懿麵色如常,隻側過身子喚了妹妹一聲,「你不是帶了不少東西進宮麼?還不讓雲竹領著你去後殿收拾,是打算留到就寢?」

趙端端有些慌,「啊」了一聲後,忙道「阿姐,我這就去,沒多少的東西的。」

雲竹會意,上前請道「二姑娘,奴婢帶您下去罷,您那兩三個大箱籠,可得好好收拾一番才行。娘娘交代了,您這些日子就住在偏殿……」

倆人的聲音越來越小,直至全然聽不見後,趙懿懿方轉向顧禎,輕聲道「那陛下告訴妾身,該怎麼辦呢?」

顧禎想說,他可以通奸的名義給趙維民治罪,腦海中卻陡然浮現起,她那日絕望地望著自己、替趙家求情的畫麵。

於是,他又默默將這些話給咽了回去。

「誰叫你不痛快了,你便叫他不痛快。」顧禎聲音帶了幾分從前的溫潤,卻不是從前那便浮於表麵,「懿懿,你是皇後,無需顧忌這麼多的。」

望著窗外的天色,夕陽映出了一片火紅的天,趙懿懿想出去賞落日,忽而就有些不耐煩了。

「妾身已然被人欺辱到了頭上,難道不該動怒嗎?欺辱妾身都不算什麼要緊的,尚且能忍耐,卻如何能坐視弟妹被旁人欺負。」

她收回視線看向身側那人,神色淡淡,語氣亦是有些冷硬。

顧禎斟了一盞茶水遞過去,望著她說「你妹妹的事,朕已然知曉了。隻是你上麵還有父母在,她自個也不是孩子,你不必將什麼事都攬到自個身上。」

「她不過十幾歲,哪裡經歷過這些事?」趙懿懿麵色沉了幾分,想著想著便覺眼眶有些酸,「端端確實不是孩子了,臨川跟她差不多大,卻還是年紀小不懂事呢!」

這話,是太後從前常對她說的,甚至有幾次,他也在一旁,卻什麼都沒說。

顧禎一時語塞,揉了揉眉心,無奈道「朕那日不是已經罰過她了,別氣了好不好?三日兩匹布,蠶婦說她後麵兩晚幾乎都沒睡,沒日沒夜的織了兩日,才堪堪織出來。」母後對此自是不高興,想找他討個說法,派人來紫宸殿問了幾次,擾得他這幾日都沒往萬春殿去。

「從前的事,是朕不的不是,你別怪罪了可好?」

趙懿懿眉眼間略有些煩躁,其實她想柔和些的,也不想再跟他有半點兒齟齬,然憶起今日所聽聞的事,便無法遏製住心頭那股無名的火氣。

「妾身知曉了。」語罷,她又與他道歉「妾身一時失態,還望陛下見諒。」

顧禎頓了頓,輕聲道「你我夫妻,不必如此疏離。」

他想伸手撚撚她白玉般的小巧耳垂,就像從前經常做的那樣,卻又不敢伸手,隻是偏頭看了眼後殿,溫聲說「往後朕再給你妹妹尋個如意的,你別擔心了。」

這一回,趙懿懿倒是正視了他一眼,臉上的笑也真摯許多「多謝陛下。」

顧禎眉眼柔和,見終於將人給哄好了些,也暗地裡鬆了口氣。

「懿懿,以後這些事,你都不必再花費太多心神。」他忽而放下茶盞,放輕聲音喚她,「朕方才沒有責問你的意思,亦沒有想管教你,朕隻是……想叫你往後如意順遂。從前,朕待你不好,未給你足夠的體麵,叫你受過太多委屈,以致許多人不將你放在眼中,也叫你理事時難免束手束腳。」

「往後這些事,你想如何就如何。」

內殿久久靜謐,趙懿懿隻是低垂著頭,卻不肯答話。

不多時,趙端端拎著自個的行囊,與幾個女官一道走了出來,準備將那些個東西都挪往偏殿去。

看著她抱在手中的小箱子,趙懿懿忽而問「抱著個什麼東西呢?瞧著怪沉的,怎的不讓人幫你抱著,也不嫌累得慌。」

趙端端便走了過來,稍稍挽了下衣袖,露出左邊胳膊上一小片紅色的痕跡,打開小箱子說「是一匣子新書,陸表哥寄來的節禮,都是些遊記一類,還有幾卷古籍,家裡頭人人都有份。我還沒怎麼看過呢,便打算帶進宮來看看了。」

「倒都是些好書,他有心了。」隨意翻看過後,趙懿懿頷首說著。

顧禎的視線也隨之轉了過去,神色微有些怔愣,在片刻的凝滯以後,卻又因趙端端的話而回過了神,麵色微微發沉「陸表哥是何人?」

「是妾身叔母家的表哥,叔母娘家的侄兒。」趙懿懿淡聲說。

顧禎眉心輕蹙「叔母家的表哥?」

他麵上不顯,隻是淡淡問了一句,卻暗自想著,叔母娘家的侄兒,這算哪門子表哥?

天色愈發的暗,隱隱有日薄西山的趨勢,火紅色光將整座殿宇填滿,趙懿懿卻仍未有留他用膳的趨勢。

顧禎看了她一眼,自知懿懿如今,恐怕不是太想見著他的。

唇角不禁掛上了一絲苦笑,他起身道「朕想起還有幾份奏章未批,便先回紫宸殿了。」

趙懿懿神色不便,起身相送「妾身恭送陛下。」

除卻帶了幾個箱籠進宮外,趙端端還將那隻細犬給帶進了宮。

「阿姐先前交代父親和徐夫人照料,可父親要跟著徐夫人去廟裡祈福呢!」趙端端理直氣壯地說,「廟中不得食葷腥,就連豢養的寵物也都茹素,這樣豈不是委屈了阿黃,還是叫它跟著我進宮,來阿姐這兒好些。」

她歪理一堆一堆的,趙懿懿拿她半點法子也無,隻得任由她去了。

聽著外邊趙阿黃的叫聲,雖然不算大,卻中氣十足的很,她頗有些頭疼「真是會鬧騰。」

第二日,便是與親蠶隨祭命婦勞酒的日子。

皇後設宴,又是為著親蠶的事,眾命婦自是不敢不來,一大早的,卯時便在宮外候著了。

趙懿懿照例和從前一樣起身,梳洗裝扮過後,穿上那身親蠶的鞠衣,緩緩步入正殿。

命婦們亦是於此時起身,叉手與皇後見禮。

趙懿懿環視一圈,淡聲命了免禮,目光不經意間掃過了下首的河間侯夫人。

河間侯夫人自是注意到了皇後的目光,被那冰冷如刀的視線掃視過後,她心頭猛地一個咯噔,差點兒就忘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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