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出洛陽(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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曦光下, 她眸中蘊著幾分溫軟的笑。

便是連頰側的梨渦,也是溫柔萬分,叫人但凡瞧上一眼, 便隨之生出無盡旖旎心思。

她同往昔,似乎是沒什麼不同的。

然顧禎卻從她姣美如月華的麵龐上,看出了堅定。

他心下了然, 懿懿是鐵了心要去的,絕不會有任何的轉圜。

「那便去罷。」顧禎扯著唇角,勉強勾出了些許笑意, 「早些回來。等你回來了,朕帶你去玉清觀賞銀杏, 往龍門遠眺山川秋色, 上回在先蠶壇, 朕曾說帶你從洛水乘船回來, 卻未能如願。等今年中秋夜,朕再帶你泛舟洛水。」

趙懿懿愣了愣。

這些,都是她曾和他提過的。

眼前光影變幻,她心神一片恍惚, 頭腦昏沉沉的,怔然望著他, 一時間沉默下來。

「懿懿。」

她不答話,顧禎愈發的心慌,喚她的聲音竟也帶了幾分顫意。甚至, 試圖放低姿態地哄她。

「成親兩年, 諸事繁多, 朕還沒有像尋常夫妻一樣, 帶著你出遊過。」顧禎笑著, 卻是苦笑。抬眸看了看趙懿懿,他放緩了語氣,試圖去學著,該怎麼哄人,「以後你想去的地方、喜歡的地方,朕都帶你去好不好?」

趙懿懿眸色柔婉,從窗邊樹梢上收回視線,輕飄飄地落在了他身上。

良久,她倏地笑了一聲。

那笑裡頭,帶著些許的涼,聲音輕輕軟軟的:「其實這些地方,妾身早都已經賞玩過了。龍門秋色、洛水堤柳,妾身來洛陽已有數載,又怎會沒看過,又怎會沒去過。」

「那年上元燈火熠熠,宮中點盡花燈,一盞盞明燈高懸,恍然若白晝。」趙懿懿微仰著頭,似穿破雲霄在看那年上元時,在紫微宮上方,宮人們放飛的無數孔明燈,「上元燈夜,無論是朝堂還是民間夫婦眷侶,總是結伴出行。妾身年少慕艾時,也曾想過與心上人上元同遊,會是怎樣的場景。那日傍晚,妾身看著外間已然開始點亮的燈火,殷殷詢問陛下時,便是期許著,與陛下同尋常夫妻般共遊上元。」

「那晚燈火如織,妾身坐於錦緞鋪地、金玉飾梁的清月樓,看著身旁眾人觥籌交錯,聽著如絲如縷的管弦之聲,心中卻毫無半分欣喜之意。那殿宇那樣高大寬闊,周遭這樣的熱鬧,妾身卻隻覺得孤寂。」

一陣陣暖風自庭院穿過,顧禎一雙鳳目凝在她身上,仿佛破開漫長歲月,見著那晚在崇仁殿中,她懷揣著幾許渴求、幾許希冀,眸中閃爍著點點星光,低聲問著:「今日是上元,許多人都會去城中賞燈呢,殿下同妾身一道去可好?」

沉榆香裊裊,燈火明明滅滅,顧禎心念微動,不自覺地想要答一聲「好」。

轉瞬,又被拉回了現實。

與她那雙柔軟若春水的杏眼相觸,他無力地垂下手,整個身子霎時卸了力,乍然瞧上去,竟隱約帶了繼續頹靡。

「是朕不好……」良久,他低低地應了一聲,「都是朕不好。」

「陛下啊。」趙懿懿眉眼含笑,驚奇地發覺,如今的自己再說起這些,再聽著這些話,心頭竟是隻泛了些許漣漪,再沒了從前的波瀾壯闊,「都是從前的事了。」

「妾身今日說這些,隻是想告訴陛下,從前的事都已經過去了。妾身已然釋懷,凡事,還是該往前看。」

腦海中轟的一聲炸響,顧禎掐著手心,一張俊美的麵龐緊繃著,他想告訴她,如今,他已經深陷其中,在自己無所覺察時越陷越深,再也走不出來了。

怎麼會這樣。

他發現自己喜歡上懿懿時,便已經是她決定放手,再也不喜歡自己的時候。

顧禎一直以為,倆人之間的矛盾,便是他將趙維民與趙原一並罷免的事。那晚她求情,被他厲聲斥責,從此方才心死。

二十多年來,他頭一次後悔當初的決斷。他這樣向來冷靜自持,從不因外物而改變自己的人,居然開始思量,是否要將趙維民幾人官復原職,讓她安心。

他以為這樣,他的懿懿就能回來了。

一片潔白的花瓣飄在顧禎手邊,顧禎垂首看了眼,不禁自嘲一笑。

他是有多狂妄,才覺得僅僅是因為這些。

今日始知,卻原來,倆人如今的因,早在最初便已經種下果,而後慢慢修剪、澆灌,生出茂盛的枝葉。

不是突然為之,而是這些年的無數小事匯聚,形成一片汪洋,最終反過來將他淹沒。

原來,有這麼多事啊。

手心傳來的刺痛讓顧禎稍稍清醒些許,他竟癡想著,要將從前的賬一筆一筆地算、一點一點地補償,可他算得清嗎?

恐怕,他連有哪些事都記不清。

也根本不知道,究竟有哪些不經意的事,因他下意識的忽略和不在意,在她心上又留下一道痕跡。

「陛下瞧這春光多好。」趙懿懿聲音被風那麼一吹,帶了些縹緲的意味,「何必再想這些呢。」

顧禎也不知自己是怎麼走出椒房殿的。

出來後,輅車行在橫街上,他隻覺得自己指尖發涼,甚至感受不到心髒的跳動。

外邊嚶啾的鳥鳴聲、風穿竹林的沙沙聲,再與他無關。

良久,他掩麵緩緩笑了聲,那笑透著難以言喻的哀涼。

是他想錯了。

這世上,怎會有無緣無故的難過,又怎會有無緣無故的決絕。

一樁事,又怎夠。

不過是樁樁件件累加在一塊,她最終承受不住,方才徹底的受了傷。如若當初他待她好些、再好些,或許,趙維民幾人的事,也頂多留下些許痕跡,不至於和他徹底有了隔閡,從此生分至此。

「吳茂。」

「陛下,奴婢在。」吳茂連忙應了聲。

顧禎揉著額側,淡聲道:「派些人去西京,先將上陽宮灑掃一番,許久未住人了,難免雜亂。」他努力回想了下,輕聲道,「皇後夏日不喜熱,相思殿在龍池邊上,涼爽適宜些,周遭幾個殿宇也一並清理好,免得她一時興起,想換個地方。」

她想去長安,那便去好了。她喜歡的,那他就給她。

顧禎闔目靠在車壁上,神色緩緩鎮定下來。

還有那麼長的歲月,倆人之間,還來得及的,他還有許多時間與懿懿相處,有無數的機會哄她,有無數的可能與她廝守。

總歸,是來得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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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行前,趙懿懿在椒房殿辦了場筵席,邀了京中的一些命婦們。

她很少辦筵席,這回辦這一場,全然是為了引薦端端。此番一去長安,少不得要些時日,端端一人在府中,又無長輩看顧,無論是婚事還是旁的,總歸艱難萬分。

今日若能定下親事最好,倘若定不下,也能叫眾人知曉一二。

因皇後很少辦筵席,從做太子妃起,除去冬至元日這些必要的朝見時候,皇後辦的宴席算下來,一隻手都能數得清。因此,接了帖子的人都有些訝然,然一想到是皇後相邀,便又有些期待與憧憬。

今日赴宴命婦眾多,有些是趙懿懿熟識的,便紛紛上來打了個招呼。

「這位是永嘉郡公夫人,端端,還不快過來拜見?」趙懿懿朝著趙端端招了招手,讓她站到自個身側,給永嘉郡公夫人文氏行了個禮,半攬著趙端端道,「她從小性子靦腆,夫人可別怪她不知禮數。」

文氏掩唇而笑:「娘娘說得哪裡的話,臣婦瞧二姑娘性子乖巧,人又文靜,生得又這般好看,跟娘娘說的什麼不知禮數,哪兒沾了半點邊?」

趙懿懿含笑道:「夫人不顯她粗笨就好。」

文氏便是顧禎給趙端端擇的笄禮操持人選。

她身為皇帝舅母、郡公夫人,何明守又是加了同中書門下銜入政事堂的人,地位足夠尊貴,且人又一向穩重得體,是個再適宜不過的人選。

對這個人選,趙懿懿也很是滿意。

她想起那日皇帝對那碟子蜜煎櫻桃的鍾愛,為表謝意,特意又命人做了滿滿一罐子,派人送了過去。

怕是能吃到牙疼為止。

「臣婦家這個才叫人頭疼,但凡有二姑娘半分機靈勁兒,也不至於讓臣婦同她阿爹日夜難眠。」文氏也將何尋芳喚了過來,溫聲道,「二姑娘跟臣婦的芳兒差不多年歲,臣婦就她這麼一個孩子,平常在家中也無人陪她玩,今兒倒是巧了。」

趙懿懿摩挲著手中梅青杯盞,溫聲道:「你們兩個出去玩會罷,海池邊上有兩株櫻桃樹,結了幾顆果子,注意別玩水。」

待倆人走後,內殿人也顯得少了些,文氏方問道:「二姑娘的笄禮,娘娘可有打算?臣婦於此事上,也無太多經驗,還是想先問問娘娘再做決斷。」前幾日,陛下便已通過她家郎君,同她提過此事。

她身子骨不好,否則當初,也不會孩子來一個沒一個。這些年,她在府中其實也不怎麼管事。然她隻有一個孩子,自然要為孩子打算。

他們終究不可能陪著孩子一輩子,何氏近支族人也不怎麼靠譜,所能仰賴的,也隻有作為何氏外孫的皇帝。

叫帝後高興了,便是將來最大的倚仗。

橫豎辦一場及笄禮,也耗費不了什麼,她便主動攬了過來,滿口應下。

已是春夏之交,今日人又多,殿內便擺了少許冰。

又兼之從外麵吹進來的一陣風,幾處相加之下,趙懿懿忍不住攏了攏披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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