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江都(1 / 2)
言談間,太醫令前來診脈。
一顆蜜桔用完,趙懿懿靠在窗前,隨手拿了條帕子擦拭指尖,視線向那片竹青色紗帳瞟了眼,輕笑著問他:「陛下可有何想法?」
楊太醫令自外間步入,身後還跟著提藥箱的童子,聽著那陣腳步聲,顧禎含笑道:「朕一會兒再告訴你。」
「臣請陛下、娘娘萬安。」
楊太醫令給倆人行過禮,上前兩步至帝王榻前,低聲道了一句後,欲要診脈。
卻被顧禎給製止了。
「懿懿。」顧禎突然朝邊上喚了一句,輕聲說,「朕一會要換藥,你先出去等朕一會罷。」
楊太醫令主職鑽研病症、修撰醫書,很少往禦前來。
也是今日李太醫令告了假,另幾個值守的太醫又年輕,剛從地方招來太醫署,經驗不足,才不得不換了他過來。
因此,便從未見識過皇帝這般情態,他下意識側首,向窗邊獨坐的皇後瞥去一眼。
杏仁眸、月棱眉、櫻桃唇,精巧的五官拚湊在那張芙蓉麵上,被那白皙如玉的肌膚一襯,每一處都剛剛好。
繁復若堆雲的發髻,發上金步搖隨著起身的動作而輕輕晃動幾下。
想起這位帝王的手段,不過一瞬,楊太醫令又收回了目光,盯著身旁藥箱,靜等那位貴主出去。
趙懿懿理了理衣裾,施施然朝外行去,繞過屏風時,她不經意回首一望,竹青色帷幔半敞,一隻骨節分明的手伸在那,卷著玄色衣袖,以待楊太醫令與之診脈。
其上仍是瘢痕點點,然比起先前那回,痕跡倒是淺了許多。
隻是匆匆看過一眼,趙懿懿攏了攏身上鵝黃纏枝紋褙子,抬步走了出去。
細微的更漏聲響起,趙懿懿坐在一張葦席上,叫宮人拿了份紙筆來,百無聊賴的在上邊寫寫畫畫。
幾番落筆,又幾番塗改。
蔓草剛從延德殿過來,在邊上彎月要看著,低聲問:「娘娘頭還暈麼,要不要奴婢幫著按會?」
趙懿懿昨晚睡得晚,偏今早又被趙端端的換藥聲給吵醒,再睡不下去,整個人都昏昏沉沉的。
她輕點了下頭,靠在憑幾上仰頭看向窗外,屋簷正朝下滾著雨滴,那雨滴砸在地上,遽然碎裂成數瓣。
「端端今日如何?」她問。
蔓草回道:「二姑娘上藥時還是老樣子,不過今日胃口好些了,多用了半碗粥。」她猶豫一瞬,在趙懿懿耳邊道,「倒是太後娘娘送了碟子桂花糕來,奴婢沒敢往二姑娘跟前放。」
趙懿懿娥眉微蹙,不過一瞬又鬆開,點了點頭:「嗯。」
「對了,今日二郎還遞了帖子,說想來進宮探望娘娘。」蔓草有些懊惱自己的記性,忙不迭地問了。
早在椒房殿出事之處,趙辰便想入宮來看她。
然那會兒皇帝重傷未醒,端端的傷勢也不輕。年輕小姑娘驟然有了外傷,羞於見人,每日都躲在自個那間小房間裡,隻敢從窗戶那悄悄看一眼外邊景色。
因此,她也不敢叫趙辰來。
沉吟片刻,趙懿懿道:「嗯,讓他後日來罷。」
帝王起居之所,一花一木皆是精心挑選過,正殿外植了一片柏樹,雖是深秋,卻是與往常一般無二的鬱鬱青青。
綿延的秋雨一落,那柏樹枝葉便跟著搖晃,更在西風拂動下大力晃動起來。
朦朧之中,與那灰瓦粉牆映在一處,分外肅穆莊嚴。
殿外突然傳來幾聲犬吠,伴隨著噠噠跑動的聲音,一黑一白兩道身影從殿門前跑了過去。
轉瞬,又跑了回來。
如此幾個來回,她總算是瞧了個真切。
是一隻細犬同一隻拂林犬。
那隻細犬她倒是認得,是顧禎的愛犬,一直養在紫宸殿後邊,出去遊獵時會帶上。卻不知,何時多了一隻拂林犬。
拂林犬多為京中貴婦所豢養,少有男子養這樣的犬隻,且她總覺得隱隱有些熟悉,卻想不起來。
在那兩道身影第五次從麵前跑過時,她隨口問道:「何時多了隻拂林犬?」
一旁宮人笑道:「在紫宸殿養了半年了,娘娘若是喜歡,奴婢去將它捉來?」
趙懿懿搖了搖頭,看著兩條犬突然在門前停下,齊齊歪頭盯著她瞧,一時生了幾分逗弄的心思,不禁問:「這拂林犬喚做什麼?」
宮人未做他想,答道:「名喚趙小白。」話音甫落,他猛地想起皇後姓趙,唰的一下白了整張臉。
趙懿懿眸色沉了沉,雖未說什麼,卻到底沒了逗弄的心思,隻沖著宮人點了點頭,以示知曉。
皇後未曾追究,宮人顯而易見的鬆了口氣,又說後殿新打了個秋千,問她要不要去那兒賞桂子。
三秋桂子,最是馥鬱芬芳。
趙懿懿卻搖頭婉拒,隻是以手支頤,側首賞著殿外秋景。
也不知看了多久,直至吳茂過來,重新請她回寢殿,才將一張雪白箋紙揉成一團,繞過那株擺在邊上的矮鬆,折返回了寢殿。
寢殿重新燃了沉榆香,博山爐孔隙間彌散著裊裊霧氣。
趙懿懿進去時,但聞殿中傳來幾聲輕咳。
隻是普通的咳嗽,然因他傷了嗓子,這幾聲咳嗽便有些沉悶低啞,直入鼓膜的難受。
片刻後停下,趙懿懿也在此時進了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