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1 / 2)
傅忱要的喜調的升曲,樂師們剛吹起來一個音,甚至都沒有完整成調子,便戛然而止。
突兀的箏樂刺挑在人的神經上。
在場所有人都被連滾帶爬滾指著外麵鬼喊的宮人嚇到了。
但沒有人敢說話。
掃積雪的宮人似乎跑了一路累極了,又驚嚇過度,他的腿像麵條一樣軟,臉上鼻涕眼淚撕裂。
到殿門口幾乎是匍匐爬著進來的。
一時之間殿內鴉雀無聲,靜得針落可聞。
都快要拜堂了,雖說今夜死的人多,但在這時候忽然打攪過來,不知道佇立在那,臉上沾著血如同修羅一般男人,會如何處置這個不懂事的宮人。
懷樂公主?
傅忱聽到那個名字短暫耳鳴了一瞬。
誰?
那小結巴嗎?她怎麼了?她又怎麼了?她來了?
傅忱打了個冷顫,怎麼又聽到有人叫梁懷樂了。
他都要成親了,為什麼她不來都有人提到她的名字。
生生要他不好過是不是,他擺脫不了她了是不是。
不是讓她滾遠點嗎?她怎麼又出現了。
他說過了啊,他一輩子都不想再見到她。
她都哭著跑出去了,陰魂不散了嗎,非要在他身邊轉轉。
傅忱腦門突突得疼,疼得他快要死掉。
他明明都要好了。
一有人提到梁懷樂這三個字,他耳邊就響起她的聲音,她蹦蹦跳跳跑過來的身影,她一直跟在她後麵,看不見她時,都能聽到她的聲音。
她說起話來嘰嘰喳喳的。
總喜歡不停地叫他,怎麼趕都趕不走。
忱哥哥這個魚絲最好吃了,忱哥哥聞聞花香嗎?忱哥哥的衣衫髒了,阿樂幫你洗好不好?忱哥哥好厲害,忱哥哥能看得懂阿樂看不懂的字。
忱哥哥可以幫阿樂把風箏取下來嗎?阿樂的風箏上的願望和忱哥哥有關哦。
忱哥哥忱哥哥
站在他旁邊的暗樁聽到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幾乎是下意識將目光放到自家主子身上。
一眼掃過去,他看著沒什麼變化,但仔細看,就會發現他整個人脊背很奇怪,他繃成一個特別僵直的狀態。
但暗樁心裡隱隱不安,他不確定傅忱有沒有聽清。
沒聽到?他怎麼不喊繼續,聽到了?他怎麼那麼寧靜,一點反應都沒有,寧靜到人覺得可怕。
付祈安最先作出反應,「?」
他皺眉起身,抬手扶著脖子扭了扭。
提了一把還在帶血的佩劍,將劍架到地上很沒規矩的宮人身上,語氣驟然降下來。
「找死嗎?沒瞧見裡頭在辦什麼事?」
誰死了?
今夜死了那麼多人,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數個死人數都能被嚇成這樣屁滾尿流地跑回來。
那宮人摔了好幾跤,宮帽沒了,頭發撒下來,顯然是被嚇得不清,臉色蒼白。
如今又被劍壓著脖子,直接嚇得兩腿發抖,抖到失禁。
他不斷哆哆嗦嗦重復,「質子府質子府被人燒了」
「懷樂懷樂公主死了!」
死了,掃積雪的宮人本來就膽小,西律的人馬一殺進來,他立馬就鑽進耗子洞裡躲了起來。
誰知道被人抓了出來,付祈安看他瑟瑟發抖的樣子好玩,非要折磨他,叫他去數數南梁死了多少人。
不去就殺了他。
為了保命,他去了,硬著頭皮數到一半,實在害怕,他便想著跑,他想著如今宮內最安全的地方必然是西律質子從前待的質子府。
誰知道才去到哪,就看到濃煙滾滾,被大火燒得隻剩下幾根黑木的宮殿。
腳下沒留神,誰知道踩到了一個**的「東西」。
低頭一看,是個人,是個死人!
在堆積起來的雪地裡,披頭散發,渾身髒得不得了。
一張還掛著淚痕的小臉蛋冷僵了,眼睛瞪得大大的,裡麵布滿了血絲,渾身上下有著大大小小的燒傷,下巴全是黑血,已經乾涸了。
懷裡抱著一個同樣死掉的小畜生,隻是她懷裡的小畜生被她護得很好,睡得安詳。
她整個手握成拳狀,緊緊攥著一個東西,不知道是什麼。
她好像曾經極力往前跑過,也好像奮力在抓緊什麼。
她死的時候並不安寧,死不瞑目。
這樣死去會化成厲鬼的。
掃積雪的宮人嚇得大叫,他認出來了,是偏殿的小公主懷樂。
隻是不知道她死了多久,向來是沒有人在意她,或許死了很多天。
付祈安又重復了一遍,「什麼公主?」
「懷懷樂公主」宮人哽咽著,描述她死時的慘狀。
「她死了死不瞑目,她的眼睛瞪瞪得好大在雪地裡」
相對於死掉一個南梁的公主,不曾謀麵的公主,付祈安沒什麼反應,在他眼裡就跟死了一個小螞蟻沒什麼兩樣。
隨意擺擺手,「死便死了。」
他往地上掃了一眼,瞧著酒醒了大半的宣武帝,懷樂公主是他的女兒對吧,死了他一點反應都沒有。
眼下隻顧著他旁邊大了肚子的胡女。
那什麼公主的這一堆至親血肉可沒有誰哭,她們隻擔心自己眼下的困境。
隻是質子府
付祈安收了劍,叫人把這個晦氣的宮人殺了丟出去,他走到傅忱麵前。
「質子府被人燒了。」
傅忱臉色一直如常,付祈安不了解他,看不出什麼異常。
他說,「哦。」
極淡極淡很平常沒有什麼起伏的一聲哦。
哦就是沒什麼重要的了,也是,質子府就像是一塊囚地,燒了好。
南梁的人,就算是公主也沒有什麼特別的,死便死了。
南梁的人都不難過,他們西律的人操什麼心。
付祈安聽著沒什麼不對,他問傅忱。
「繼續嗎?」
暗樁的眼皮一直猛跳,宮人重復那麼多遍,殿下肯定聽到了。
小公主沒了,小公主怎麼沒了,她怎麼死的,殿下沒有放火,她死在戰亂裡嗎?
誰殺了她?
暗樁雖然對懷樂很同情,但是傅忱沒有吩咐,他不敢私下關照懷樂。
「哦。」
付祈安,「?」
「你哦什麼?這場親事還要繼續嗎?」
剛剛的事情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插曲,傅忱想說繼續,繼續啊。
他再次張了張嘴,卻口乾舌燥,他失聲了,什麼都說不出口。
他仿佛被雷擊中,他愣了,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整個人木得一團亂,月匈腔劇烈翻湧著。
腦子裡一直回盪著,剛剛那個宮侍說話的聲音,他說什麼?
他說梁懷樂死了。
死了。
那個說話磕磕絆絆的小結巴死了。
死了?
怎麼可能,簡直胡說八道,怎麼可能死,她怎麼會死,他死了她都不會死,她的命最硬了,任他辱罵驅趕永遠在他身後的。
他用被褥捂她都沒有捂死,修窗桕摔下去也沒有摔死,每天隻吃那麼點,比小狼崽都要吃得少,她不也沒有死嗎。
對啊,她怎麼會死。
今天她還哄他喝藥呢,就在沒多久前,就活生生站在他麵前。
故意可憐兮兮看著他,為了蠱惑他喝藥,說要給他堆雪人,堆胖娃娃,堆小狐狸,甚至堆她的三姐姐。
因為傅忱說了一句再也不想看到她,所以她故意找了一個和她同樣結巴的宮侍來騙他,說她死了。
想讓他去看她,她真是有本事。
她怎麼那麼厲害。
「嗬嗬嗬嗬嗬」傅忱忽然抖著肩膀笑起來,說他笑,他的眼角卻蹦出了眼淚。
「死了死了」
他的眼淚而且越來越多,幾乎是簌簌而下。
付祈安終於察覺到不對勁,嚇得不清,「你怎麼了?傅忱?」
暗樁也跟著驚問,「殿下?」
梁懷月生怕城門失火殃及池魚,眼瞧著陣仗不對,她往後退了幾步,和有些瘋癲的男人拉開距離。
「傅忱?!」
付祈安大聲叫他都沒反應了,鬼上身了?
「你家殿下怎麼了?」暗樁在心裡苦笑,可能是受到的打擊太大,氣急攻心,心血上湧。
付祈安抓了旁邊的近侍。
「太醫呢?」
「去!找個太醫來。」
該不是在南梁被人整得精神失常吧,今天殺人就數他殺得猛,明明沒人近得了他的身,結束那會,付祈安依然在他身上發現了很多的傷。
而且都不像是今天新受的傷,看起來也不像是刀尖劃的,頭那塊像是受過撞擊,手臂像是被棍棒打的。
付祈安猜測,約莫是在南梁被人收拾了。
這是化憤意為殺意。
等把所有南梁的俘虜全都趕到大殿,付祈安看到這裡喜堂的布置,那會他就懷疑傅忱精神是不是有點出問題了。
這下好了,直接瘋了?
太醫大部分還活著,都在外麵抱頭窩著,近侍抓了一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