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第86章(1 / 2)
懷樂在怔愣中無法回神,她的腳仿佛被釘在了原地,通身血液逆流到冰冷。
這樣大的陣仗,整個長京是不是都覆滅了。
滅了,灰飛煙滅。
「皇兄他們還在」
傅唯禹最先反應過來,她沖著往回跑,懷裡還抱著閒閒。
暗樁拽住她的手臂,「公主殿下,陛下籌謀深慮,在長京城發生這樣大的事,受埋伏的隻會是北疆人。」
傅唯禹急問,「你說皇兄沒死,梁懷惔也沒有死!」
懷樂也跟著看向他。
暗樁不敢妄言,轉頭對上懷樂那張欲泣的臉,不得不把話補全。
「屬下被陛下撥到娘娘身邊之前,陛下已經著人去布火藥了,這想來會是陛下的安排無疑,如今長京大亂,城內戰況未明。公主殿下不能回去,娘娘帶著小太子,先隨屬下轉至安全地。」
是他的布防嗎?懷樂緊張地提起了心。
傅唯禹還在哭,「你不要騙人了,我出來的時候,皇兄已經受了傷,還是昏迷不醒。」
他是因為懷樂……才受得傷。
懷樂腦子裡亂成糊漿,卻還在轉著,擔心就容易出亂子,又不得不強迫自己鎮定,指甲掐入掌心,不讓眼淚掉下來。
不準哭,梁懷樂。
看著轟炸的方向是長京的皇宮。
皇宮這麼大範圍的爆炸,火藥的埋放範圍也會很大,皇宮守衛森嚴,外人進去很難,要想在皇宮內埋伏。
能做到這些,必然是傅忱的先手。
那哥哥和他應該都不會有事。
張了張嘴,懷樂還是把手裡握得生燙的玉佩給了旁邊的暗樁,「城內亂,人手還是需要去調。」
「往裡麵走就是棗花村了,裡麵很安全,懷樂在裡麵安置等你回來,你去調人幫我哥哥和陛下。」
暗樁拱手,「陛下曾吩咐過屬下,無論發生任何事情,都不能離娘娘半步。」
懷樂捏緊拳頭,輕聲,「以後不要再這樣叫我了,也不要叫閒閒小太子。」
讓人聽見了不好,何況,他已經忘記了,都記不得了。
懷樂反問他,「陛下讓你跟懷樂,那你是不是應該聽懷樂的話。」
「是。」
暗樁知道懷樂要說的下文,「但您的安危至上。」
至上,縱使小太子有事,暗樁也要保懷樂。
「讓你去你就去啊。」
閒閒本來很乖巧,但到底是在繈褓中的嬰兒,被一聲巨響嚇得憋嘴哭了起來,傅唯禹的眼淚打到他的臉上,他哭得越發凶狠了。
傅唯禹手急無措看著懷裡的孩子。
大眼瞪小眼看著他和自己皇兄肖似的麵龐,這才反應過來,是皇兄的孩子
皇兄眼皮子底下最得力的人都叫他小太子了。
「皇嫂」
懷樂接過閒閒,抱在懷裡晃悠哄他,口勿他的額頭和臉蛋,眼淚也跟著汪汪。
「不哭不哭」
明明是在哄閒閒,嘴裡說的是不哭,懷樂自己就忍不住了。
「不哭不哭。」
回到自家娘香軟的懷抱,閒閒和傅忱一樣,有著極強分辨味道的能力,聞到懷樂身上的香味,兩隻手伸了伸,嗚一聲,就再也沒有哭了。
隻是眼淚珠子掛著,長而密的睫毛濕答答黏在一起,嘴裡嘟喃吐著泡泡。
「對不起皇嫂,我嚇到」傅唯禹不知道閒閒的名字,索性沒有下文。
她的侄子
懷樂咽了一口氣,和暗樁講,「你跟了懷樂,就要聽話,若是不去,也不要再跟著懷樂了。」
暗樁知道治好了忘症的懷樂不是那麼的好講話,聽南梁二殿下說的那些話,過往的事情太早了。
小公主從小是頂聰明的人物,但幼年時命運多舛,時至今日
雖然不如小時候,歷經那麼多事,她的綿軟已經帶了攻擊性。
暗樁最終拗不過懷樂,他先將懷樂送到了棗花村。
萬娘子乍見到懷樂和孩子,高興壞了,沒等懷樂說在這裡叨擾,她就拉著懷樂和傅唯禹住下,給她們安排了地方。
外頭戰局很亂,打得長京四分五裂。
棗花村跟世外桃源一樣安靜。
裡頭的人為了保命,這段時間日都不出去,外人沒有人帶路,也進不來。
暗樁把所有剩下的心腹全都留下守護在棗花村的外圍,信號彈留給他們若是出事,汴梁長京所有線人都會傾巢出動,保護懷樂。
他孤身縱了傅唯禹騎的那匹馬去了汴梁調兵,力求最快。
柏清珩的屍首沒有被處理,葬到了棗花村,懷樂給他立了一個墓碑。
這裡僻靜,很適合他原本的性子。
懷樂看著墓碑,想到柏家對懷樂的恩情,總是忍不住眼紅。
傅唯禹連連跟懷樂道歉。「小嫂子,對不起。」
「我不知道他是小嫂子的朋友,我不是故意殺他的,我當時沖上去,隻是想保護小嫂子。」
傅唯禹哪裡真的想要殺柏清珩,她隻是想沖上去,拿著劍壯膽,心裡害怕,跑得六神無主,那劍也是在驚惶當中胡亂刺入的。
「我真的沒想殺他,嫂子,你別生我氣,也別哭啊。」
要叫皇兄知道,保準要把她收拾一頓實在的。
還有梁懷惔,若是讓他知道,他最疼愛的妹妹,叫她欺負哭了,雖然也算不上哭,去也是因為她哭的,隻怕心裡會更厭惡她吧。
傅唯禹現在恨不得把懷樂當小祖宗供著,每天屁顛屁顛跟在她後麵。
懷樂不讓傅唯禹叫她皇嫂,讓叫名字,傅唯禹是改了口,怎麼改都不改一個嫂字。
「我知道」
懷樂隻是難過,柏家的人都因為懷樂死掉了,懷樂卻不能為他們做什麼,到頭來隻能多燒一些紙錢,掉幾滴眼淚。
梁懷惔氣喘籲籲看著眼前的殘燼。
看著眼前的殘肢斷臂,空氣中還彌漫著燒焦的肉味,血腥味,汗味,濃煙味,各種味道雜成交錯,無比的難聞。
他的麵孔都被高溫熏得轟燙,其餘人的佩劍都斷了,唯獨他的煙城月還好好的。
西律的先太子,雙膝跪地,渾身隻剩一副燒焦的骨架,已經被轟炸得麵目全非了。
梁懷硯尚且好一些,關鍵時刻,沖出來一個胡女,替他擋了絕大部分的轟害,那胡女炸得四肢不全,頭顱在不遠處,眼睛看著梁懷硯所在的方向。
梁懷硯全身尚好,五髒六腑被震碎,吭不出一聲,眼睛、鼻子、嘴巴、耳朵都流出來血,他的指尖微動,似乎想朝那個胡女的方向爬過去。
沒掙紮多久,也咽了氣。
起央追認出來,是古依蘭。
傅忱遣人秘密將她帶來了長京,她說她想要報仇,要親手殺了梁懷硯這個負心的男人,可到了真正關頭,見到他快要死了。
還是奮不顧身撲了上去,縱使自己粉身碎骨。
旁邊的傅忱,撤得最快,按理說他除了前麵受的傷,應該安然無恙。
這場火藥早就埋了,他說的有來無回原來是這個意思。
利用西律先太子的激進,故意作出垂死掙紮的模樣,一直窩在昭陽殿,把西律先太子和梁懷硯引到玄門硬乾。
差不多時機到了,引爆埋伏。
西律先太子和梁懷硯帶過來的人手全軍覆沒了,靠近玄門附近的外圍百姓,早就被傅忱驅散。
傅忱人手保留大半,他們顯然早就得到了消息,付祈安帶人圍著傅忱撤退有素。
起央追殺入敵方,深陷其中,對方將他包圍起來,付祈安讓退的時候,他眼看著出不來,就要被波及了。
梁懷惔猛沖跳進包圍圈,把起央追扔了出來。
這會到了他自己身陷囫圇。
火藥的引子已經燃了,起央追要上前,「梁衡之!」要叫他小心炸彈。
卻被付祈安死拉住。
「別說話!」
付祈安也捏了一把汗,快要炸了。
傅忱聞聲往這邊看,他看到燃著的引線,絲毫沒有猶豫,推開前麵的人,抽了一把劍,硬生生殺出一條血路,把梁懷惔帶出來,一路護著他還受了不少的傷。
引線燒到頭了,傅忱先把梁懷惔推了出去,他自己的後背反而被火燎得一片模糊。
疼得臉都抽搐。
梁懷惔看到不對,很快意識到了。
傅忱居然舍命去救他?
瘋了?
為什麼要救他?他和傅忱之間,說是隔著血海深仇都不為過。
梁懷惔萬萬想不到,傅忱居然拿命救他。
傅忱四人的武力自然頂破天,但是人總有力盡的時候,何況他們這邊的人數比對方的人缺了太多。
前半場,傅忱威猛無比,後麵早已力竭,撤退時,才喘了一口氣,原想著炸了玄門,喘過來氣帶著剩下的人馬,去支援付祈安的人手與威北廝殺。
可眼下他的傷勢嚴重。
梁懷惔扶住傅忱下墜的身體,「你不是恨我,救我做什麼?」
他的後背迅速冒起來泡。
付祈安召來人給他上藥,傅忱冷汗密布,咬著牙一身不吭。
他自己看到梁懷惔快死了,本該任由他死的,但身體不受控製似地往前沖過去,腦子裡隻有一個念頭。
梁懷惔不能死,他絕對不能死。
梁懷惔如果死了,會有人傷心的,誰會傷心呢?
不知道。
但是他不能讓那個人傷心。
傅忱腦子裡恰要浮現出一雙清澈透亮的眼睛,她的五官慢慢快要明晰,忽然後背刺疼,將傅忱拉了回來現實。
「」
起央追幾步過來,「梁衡之,你嚇死我了。」
「你沖什麼沖啊,要是你有一星半點的事,小流鶯那邊,我怎麼跟她交代?」
小流鶯?
傅忱耳朵一動。
梁懷惔的誰?他護得跟寶一樣的妹妹?
想到懷樂,傅忱的嘴裡竟然蘊出一抹軟軟的甜,他微不可查動了動唇。
衣衫被撕裂了,精壯的肌肉上頭,有很多的傷痕,卻絲毫不會減他的美感,反而吸引人的眼球。
心口上的傷疤最明顯,梁懷惔看一眼,很快就把目光給挪開了。
他朝起央追道,「我沒事。」
目光又看向後頭的給傅忱上藥的太醫,起央追湊到梁懷惔耳邊,「他救了你。」
雖然很不想承認,「嗯。」
要是沒有傅忱,他已經跟眾多人一樣炸得屍骨無存了。
梁懷惔朝起央追伸手,「藥給我。」
齊律耶的金創藥特別好,能迅速止血,修復,甚至恢復元氣。
「好。」
起央追遞給他。
梁懷惔推來太醫,他親自給傅忱上藥,本來動作一點不留情,目光觸及傅忱背上肩胛骨那塊替阿囡擋刀戳得特別深,顯得尤其猙獰。
他的動作不由自主輕了一點。
忽然覺得傅忱的傷很刺目,阿囡若是看到的話,會心疼的吧?
他倒是能忍,這都不吭一氣,是因為之前在南梁被他打習慣了,所以才練就一副能忍的性子。
梁懷惔忽而內疚,抿緊了唇。
付祈安掠過兩人。
價值千金的藥,明明用不上那麼多,梁懷惔把所有的都給他倒了。
給傅忱抱紮好,他講道,「你救了我,我欠你一個人情,日後一定還你。」
傅忱睜開眼,凝在眉目上的汗水滴到了地上。
「付祈安,幫我記著。」
付祈安,「」
傅忱站起來,他重新套上盔甲,「威北的人還沒有解決,所有人整頓,速去支援,別叫亂臣賊子打進來,亂了朕的江山擾了朕的長京城,讓百姓民不聊生。」
兵馬迅速整頓好了。
梁懷惔叫他留下,「我替你去。」
傅忱玩味看著他笑,「替我去,這是要替我,然後抵人情?」
「可惜啊,那邊用不上你了。」
說罷,他上馬,付祈安跟在後麵,傅忱睥了梁懷惔一眼,帶著人迅速出城。
付祈安追到他身邊,「你不派人留守,不怕梁懷惔坐收漁翁之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