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意山莊(3)(1 / 2)
曲洱和曲渺渺在莊子裡一跪就是半天。兩人一五一十地把李舒的來歷告訴欒秋,欒秋聽得眉頭大皺。李舒懶洋洋坐在躺椅上,盯著欒秋打量。
因為欠賬問題,李舒看浩意山莊任何人都覺得麵目可憎,哪怕欒秋一臉正直,落在他眼裡也十分可疑。他目光惡氣騰騰,欒秋被刺得渾身不舒服,回頭時卻見到一張寧定笑臉,李舒微微頷首:「嗯?怎麼了?」
欒秋收回目光,示意曲洱和曲渺渺起身。「救人是好事,但借救人之名斂財,絕對不行。你們丟的是浩意山莊的臉。」
李舒頓時無債一身輕,繼續寧定點頭:「正是,正是。」
曲渺渺不服氣:「可是,李大哥也沒怎麼生氣。」
欒秋:「他根本不想給,又怎麼會浪費時間跟你爭辯?」
李舒閉目微笑,還是點頭。
欒秋始終不給他眼神,細細叮囑曲洱和曲渺渺山莊裡餘下的事情。
江湖中有明夜堂這樣財大氣粗、走路帶風的大幫派,自然也有浩意山莊這樣吃了上頓沒下頓,隻剩牌匾彰顯昔日輝煌的小門楣。他這次出門,是去別處討債,可惜收獲寥寥。窮幫派的親戚朋友也自然是窮幫派,能接待他吃一頓菜飯已經不錯,更多的直接閉門謝客,態度冷漠。
李舒當時一身血泥,仍能瞧出衣著價值不菲,曲氏兄妹因而犧牲了懷裡所有銅錢外加一塊玉佩,把人千辛萬苦救回來。有好意,也有私心,就等著李舒恢復元氣,好好酬謝。欒秋一通訓斥,如意算盤是徹底落空。
「二師兄,錢袋呢?」曲渺渺牽掛著最緊要的事情。
李舒立刻接話:「他自個兒收起來了。」
欒秋涼涼看他,他大搖蒲扇:「好熱、好熱!」
錢袋子裡的錢隻許留下曲洱的份,其餘都得拿到善堂捐了。曲渺渺不情不願得令出門,欒秋問曲洱家裡還剩多少,曲洱想了想:「餘下半年咱們能不能吃上肉,全仰賴師姐了。」
李舒很想問,浩意山莊往日是怎麼輝煌,現在又怎麼窮成這副鬼樣子。但他對這山莊的事情並不很感興趣,一心隻想盡快離開,想想也就懶得去問了。今日在四郎鎮見到明夜堂的人,他終於生出危機感,麵上輕鬆,心中卻急急盤算離開浩意山莊之後怎麼去尋找自己的夥伴。分神時,欒秋已經走到他身邊。
「浩意山莊瑣事太多,就不留李公子了。」
李舒:「好,借我一匹馬吧。」
浩意山莊隻有兩匹馬,一匹被同樣外出討債的師姐帶走了,另一匹便是李舒今日騎的。那馬又老又瘦,走一步抖三步,騎者、看者,全都於心不忍。
欒秋一張臉木木的:「沒有。」
李舒心想,好好地問你要,你不給,我隻好偷了。想罷微微一笑:「無妨。」
欒秋已經轉身走了。
李舒坐了片刻,拄著拐棍,跟上欒秋。
欒秋走到馬廄,扌莫了扌莫那黑色老馬。欒秋來到雞棚,看了看剩下的五隻瘦弱老母雞。欒秋出了後院上山,出了莊門下山,傍晚時回來,開門便見到顫巍巍搖晃晃的李舒。
「……你要乾什麼?」他忍不住問。
李舒跟了他一日,也說不出自己想乾什麼。欒秋看他的目光總帶厭惡,仿佛他李舒是蒼蠅是惡鷹,是欒秋這樣的正道人士走過路過,都要掩鼻的髒東西。可倆人分明今日才見第一麵。李舒想了半天,恍然大悟:原來我是耿耿於此。
「你討厭我?」李舒若是問不出個結果,隻怕今夜都睡不安穩,「因為我假借你名號?」
欒秋去挑水澆菜,李舒喘著氣追上:「江湖人行俠仗義,總要有個響當當的名頭。欒秋,多好的名字,我用用又有什麼關係?」
「你就這麼篤定那些人不認識我?」欒秋實在煩他,「若是知道你是個假貨,你又怎麼去行俠仗義?」
「這個簡單。」李舒笑得爽朗,「他們要是認識你欒秋,我就說,我是欒秋的……師弟,摯友。再不行,那就遠方親戚,心上人……」
欒秋隻顧往前走:「你為什麼要傷那個人?」
李舒笑了:「隻不過是破了衣裳,傷了油皮……」
欒秋回頭看他:「你現在這副樣子,隻能傷他油皮,若你功力恢復,隻怕他已經四分五裂,沒個全屍。那武功我從未見過,毒辣陰險,不似正道。」
李舒先是感嘆欒秋太懂自己,等欒秋走遠才想起,正道人士被人這樣指責汙蔑,是要認真生氣的。
他連忙裝作憤怒,拐棍把地麵敲得脆響。跟著欒秋邁進院子,兩人幾乎齊齊伸手推門,又齊齊頓住。
「……你住這裡?」兩人異口同聲。
李舒先笑,拉他的手:「啊,真是有緣。無妨,一起睡吧。」
欒秋拂袖把他推開,扭頭往院外走,大聲把曲洱叫來訓話。半天沒聽見身後李舒的反應,回頭一看,人倒在地上,已經暈了過去。
這回李舒又躺了兩天。醒來時周圍一切陌生,桌椅窗戶全都陳舊,沒有之前那房間那麼講究,唯有在桌邊看書的曲渺渺一如往常。
「二師兄!他醒了!」曲渺渺朝門外大喊。
很快,欒秋和曲洱都來了。
「是二師兄把你抱過來的。」曲渺渺說,「二師兄推了你,你暈倒了。他十分擔心你,常常來看你。」
曲洱一直把李舒安排在欒秋的臥房裡休息,又忘了跟欒秋說明,這才引起風波。李舒現在住的是山莊邊緣一個陳舊小院子,欒秋居高臨下看他,生硬地問:「有哪裡不舒服麼?想吃些什麼?」
「我好餓……」李舒知道現在他不好趕自己走了,虛弱地說,「我想喝老母雞煨的湯……山莊後院叫得最大聲那一隻,我看就很好。」
如此這般,又多住了兩日,欒秋殺了三隻老母雞給李舒治傷,吃得李舒麵色紅潤,隻恨不能上躥下跳。欒秋和曲洱清點山莊財物,把雞鴨貓狗和後院兩片菜地都算上,也實在稱不上富庶。兩人愁上心頭,李舒則和曲渺渺在一起,看她在莊子門口掃地。
他想不起這樣無聊閒適的生活何時曾有過,下意識想搖扇,但手中卻空空。
是了——他想起自己的武器在打鬥中被仇家挑落,如今不知落在何處。那東西世所罕見,丟了十分麻煩,得想個辦法找回來。
這時山路上遠遠走來一個少年人,拎著籃子沖到李舒麵前:「大俠!」
李舒被他洪亮聲音嚇了一跳,那少年郎看看曲渺渺,紅著臉龐,把籃子塞到李舒懷裡。李舒被籃子推搡得傷口發痛,怒道:「乾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