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旅途(2)(1 / 2)
曲渺渺心頭竄起一股寒意。
她知道江湖上惡人怪人很多,可浩意山莊偏安一隅,窮且低調,從未碰過什麼大奸大惡之徒。她對「惡人」的所有想象,都來自於他人之口和或真或假的《俠義事錄》。
紹布在她麵前,毫無理由地割走卓不煩舌頭的時候,曲渺渺瞬間理解了師兄師姐為何總是要她當心。
她以為自己永遠不會再見到這個怪人。商歌說過,鶴長老在苦煉門也是難以控製的瘋子,而他甚少出門,沒事做的時候總跟星長老一塊兒呆著。
可紹布如今就在眼前。
曲渺渺僵得無法動彈,她的恐懼令紹布也有些畏怯,縮回了手,圓睜著眼睛看他。
少年人的臉上有一種曲渺渺很害怕的神情,神經質而別扭,他像是想笑,又像困惑,目光上上下下打量渺渺。
「渺渺!」曲洱的吼聲傳來。
這一吼用上了十足的「神光訣」功力,聲震勃蘭湖。
紹布從這充滿怒氣的聲音中察覺殺氣,原地彈起,瞬間與曲洱和渺渺拉開距離。
曲洱擋在渺渺身前,紹布忽然又喊了聲:「妹妹!」
聽過曲渺渺描述「怪人」外貌,曲洱一眼便認出眼前是誰,他將渺渺護在身後:「她的哥哥是我!」
紹布白牙一亮,也不知他聽懂了沒有。正要躍來,於笙與謝長春也趕到了。紹布看出這兩人不容易對付,轉身鑽入了勃蘭湖。
在勃蘭湖的另一邊,紹布從水中爬上岸。
他渾身滴水,先運起「明王鏡」散走濕潤水汽,待身體乾透,便靜靜蹲在勃蘭湖旁。隔著黝黑湖麵,他看見曲渺渺被幾個人保護著,走近了篝火。
紹布咬著手指。如果沒有那一男一女,他可以一夜間殺遍勃蘭湖周圍所有人,就像誅殺在這裡生存的「水鬼」一樣。但那兩個人不好對付,他沒有信心在他倆眼皮底下擄走「妹妹」。
對於「妹妹」,他隻有一些模糊的印象。也有圓溜溜的眼睛,笑起來也親切可愛,但應該更小、更小。在偶爾清明的瞬間,他知道曲渺渺絕非自己妹妹。
他把自己指甲咬得裂開,時而皺眉,時而舒展。「妹妹」的記憶像落進水裡,起起伏伏。
曲洱一行人的金羌之行,從此綴上了一個尾巴。
他們走過金色的沙坡,紹布像黑影子一樣在遠處跟隨。
他們在陰影裡歇息,紹布也會停下。
因為有紹布這個緊跟不放的怪人,商人們不敢再捎帶曲洱等人,離開勃蘭湖便與他們告別,隻留了一張粗略的地圖。
而每每想到音訊全無的卓不煩,於笙便恨極此人,她數次提起長槍追逐,但隻要她一動,紹布立刻像受驚的兔子一樣竄走。等於笙回到其他人身邊,在不遠不近的距離,灰白頭發的少年人又會再次出現。
因為紹布,於笙的脾氣日漸暴躁,曲渺渺非常不安。察覺她的愧疚,曲洱安慰她:紹布不是為了她而來的,浩意山莊所有人都是紹布的仇人。
曲渺渺便想起當日自己被抓走的情景,又想起勃蘭湖再遇時,紹布看他的目光。
「他一直緊跟我們,是為了復仇?」
曲洱毫不猶豫:「那當然。他是苦煉門的人,肯定至今仍以為我們山莊和他們是死敵。」
他們經過了一個奇特的客棧,裡外空空如也。謝長春在客棧裡走了一圈,出來說:「這裡死過許多人。」
客棧外有一個羊圈,裡頭殘留血跡和幾張凝結了黑血的羊皮。於笙看不出那羊皮的來歷,隻覺得聞起來氣味很似人血。
他們在客棧這兒暫留一宿,於笙和謝長春研究那地圖。地圖畫得潦草,大概分出幾大塊區域,是苦煉門各個長老的地界。管理這一帶的長老叫「稚鬼」,是他們沒聽過的名字。
「這一路倒也沒遇上任何麻煩。」謝長春有些狐疑,「我懷疑這個長老或許已經不在此處。」
他們的下一個目的地是赤鳳鎮,穿過赤鳳鎮再抵達紫衣堡,便是兩個長老地界的交點。
和穿過沙漠相比,他們最迫切的,是要找一個苦煉門的人,問出苦煉門的位置。
於笙和他交換目光,謝長春:「不如……」
於笙斬釘截鐵:「不行。」
謝長春:「他一直跟著,我們來個請君入甕,以渺渺當餌,手到擒來。隻要抓住他,我們就有可能問出苦煉門的……」
這一段時間在山莊,兩人頻頻見麵,於笙看他的目光雖然仍是沒什麼感情,但已經不像以前那樣充滿憎惡。隻是謝長春此言一出,於笙臉色像掛了霜,一雙眼睛裡盡是冷冰冰的漠然:「能說出這樣的話,果然像你。」
「……於笙!」謝長春低聲道,「我和你是站在一起的。我不是不疼渺渺,隻是此行艱難,無論欒秋還是苦煉門都不好找。我們不能在這兒長耗。你我二人完全可以從那個怪物手裡保護好渺渺。」
「萬一呢?」於笙斷然拒絕,「那怪物能對不煩……誰想得到他會對渺渺做什麼?萬一渺渺落到他手裡……」
兩人在客棧裡小聲爭執。風沙聲中,曲渺渺靠在窗邊一動不動,絞著手指。
夜深時分,曲渺渺悄悄起身,推開了客棧的門。
於笙睡得淺,曲洱在門口值守,兩人問她去哪裡,她指指客棧後院:「我去解手。」
曲洱跟著她來到後院,曲渺渺不讓他靠近:「很臭!」
她蹲到角落,裝作解手,探頭去看曲洱。曲洱背對她站在稍遠處。
曲渺渺無聲地貼著牆根,翻過客棧低矮的土牆,往沙漠裡奔跑。
出行之前,眾人商議要讓誰留在山莊看家,曲渺渺是首選。
曲渺渺不肯:「我現在武功比哥哥厲害,我要保護哥哥。」一番話說得曲洱麵紅耳赤。
她自己不懂為何受傷痊愈之後內力反而增長,總之學起浩海劍和浩然槍,進步比以往大了許多。於笙和曲洱倒是知道的,兩人都為她高興,於笙更是細細講解,教她練習槍法。
人有了功夫,就有了底氣。即便她是這樣瘦弱、無名的小小江湖客,也會產生放手一搏的勇氣。
曲渺渺往沙漠裡跑出一段,回頭時,果然看見紹布又跟在身後。
她一步步後退,忽然喊道:「你又想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