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盲(1 / 2)
在生病這件事上,周意做得遠比吃飯睡覺敬業得多。
入冬短短一個半月,她已經感冒了三回。
一回拖拖拉拉持續七八天,中間隻留個適應時間就大張旗鼓地進入了下一次。
這不,上回的剛好利索沒多久,她的鼻子又不通氣了。
她就想不明白,巷子口吃頓包子的功夫怎麼就能感冒?
是不是弱不禁風的林妹妹其實都比她壯實?
「唉——」周意心力交瘁。
包子鋪的苗奶奶見周意路過,熱情地喊了她一聲,「小九,今天有豬肉白菜餡兒的包子,來兩個?」
周意精神萎靡地搖了搖頭,「不吃了,嘴裡沒味兒。」
苗奶奶聽出周意聲音不對,關切地問:「這才好幾天,咋又不乖了?」
周意沒來得及開口,鼻子一酸,眼淚花不受控地冒了出來。
苗奶奶瞧著心疼,麻利地拾了幾個熱包子,給周意掛手腕上,順手又扯上她羽絨服的帽子說:「藥買好了?那趕緊回家,窩暖氣邊上焐焐啊。」
周意苦巴巴地點了個頭,打起精神往回走。
下過雪的冬天冷得窒息,風吹在臉上像刀割。
周意倒著走了幾步不踏實,低頭咬住羽絨服的拉練拉到頭,再用下巴在邊上蹭蹭開,把大半張臉埋了進去。兩隻手也沒含糊,紮實地揣在衣兜裡,一邊手腕掛著藥袋子,一邊掛著包子,巡街似的拖遝著步子往回晃盪。
回東頭要走段台階,上麵的積雪被踩實磨光後非常滑,每天都得絆倒幾個。
周意一怕摔,二是把自己藏得太嚴實,擋了視線,不得不更加小心地探著步子往下挪。
好不容易挪到頭,被幾雙腳擋住了去路。
周意沒抬眼,步子一扭往邊上走。
不想其中一雙腳也跟了過去。
換到另一邊還是。
周意默默吐口氣,站定了抬頭。
離她一小米的地方站著四個年輕男人,為首的鼻子扁平,臉盤偏偏胖得得突出,一襯托,五官活像被鍋底強行拍進肉裡,看得人眼睛疼。
「大哥,麻煩讓讓。」周意客氣地說。
大哥在嘴裡嘬了一口唾沫,惡狠狠地吐在路邊,「打了人還想走?!」
「……??」周意遊離的視線在大哥臉上定格幾秒,屬實沒想起來這人是誰。
那麼,見都沒見過,她打誰?
「大哥,您是不是認錯人了?」周意耐著性子問。
大哥隨手往後一抓,拎出來個臉上滿是擦傷的「瘦猴子」給周意辨認,「他臉上的傷是不是你弄的?」
「就是她!」瘦猴子指著周意的鼻子神情悲憤,「我好好在路上走著,她一腳就給我踹翻了!」
「閉嘴!」大哥一巴掌拍在瘦猴子後頸,暴躁地喊,「被人踹翻了你還有臉說?!啊?!你還有臉說!連個女娃都打不過,你還有臉說!」
瘦猴子被大哥濺了一臉唾沫星子,委屈地抱著頭縮回去,不敢再吱聲。
解決好內務,大哥格外有修養地撫了撫七八十年代流行的大背油頭,一臉和藹地對周意說:「妹妹,你別急,再仔細認認。」
周意不用認,瘦猴子一開口,她就想起來了——確實是她弄得,一腳踹後月要,給他踹得撲地上硬生生摩擦出來的。
那又怎麼樣?
有的人沒事就喜歡犯賤找抽。
周意抬起眼皮,嘴角挑了個笑,「是又怎麼樣?」
「是就道歉。」大哥說:「前麵的事呢,哥就不跟你計較了,你今天也給哥個麵子,規規矩矩地說聲『對不起』,這事兒就算了了,你看成麼?」
換到以往肯定成。
周意一直覺得自己老實本分,最喜歡順台階下。
這回麼……
周意瞅了眼瘦猴子得意的表情,聲音溫吞倦怠,「趕時間,不成。」
大哥表情一狠,語氣裡多了威脅,「就上嘴皮子碰下嘴皮的事,耽誤不了你多久!」
「哦,」周意低頭用領子兜住隱隱發酸的鼻尖,「不好意思啊,我嘴皮子動得慢。」
「給你臉了是吧?!」大哥提高聲音,「機會就這一次,過了就沒這麼容易了~了~」
大哥說到後半句,冷不丁一陣過堂風湧進來,凍得他聲帶打顫,音調打著轉兒拐去了十八裡地外,聽著非常滑稽。
周意這會兒沒心情聽笑話。
剛那陣風吹過,她的天靈蓋也差不多給凍脆了。
強烈的不適讓周意失去耐心,懶得和他們繼續掰扯,直接踩著瘦猴子的腳硬往過走。
瘦猴子疼得尖叫一聲,原地跳起。
與此同時,周意後肩被什麼東西砸中。
很沉,隔著蓬鬆的羽絨服,她也能感覺到悶疼在一瞬間蔓延開來。
「我讓你走了?!」大哥操著粗鄙的口音在後麵吼道,「一句話,道不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