鬆子(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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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先生是個波瀾不驚的人,他輕描淡寫地介紹完盛流玉的來歷,本應接著介紹書院的情況,但似乎是方才站起來被累到了,又吹了風,咳嗽了小半刻鍾。

謝長明揣測,這位許先生若不是有洞虛期的修為,以這副病入膏肓的模樣,看起來大約是沒有兩年活頭了。

但幸好他是洞虛期的修士,離大乘期隻有一步之遙,可以長命千歲。

從竹林後麵的屋舍裡走出個小姑娘,手上拿著一件毛邊袍子,湊上前要給許先生添衣裳。

謝長明的耳力好,隔著嘈雜的喧鬧聲,聽到許先生長嘆一聲,推拒道:「這穿起來,有失我為人師長的風度。」

很明顯,病秧子是沒有擁有風度的資格的。

許先生喝了盞茶,被迫穿上毛邊袍子,繼續介紹書院的情況。

書院裡有數十門課,有些課大家都要學,有些課則是自己選擇。譬如有人自小學的是劍法,總不能叫人在書院裡念幾年書就改學拳腳。

剩下的還有平日生活方麵的事宜,許先生長話短說,之後給每個學生發了新玉牌。

這個玉牌比原先那個要大上一倍,謝長明翻到背麵,看到上麵有一個指甲蓋大小的地方凹陷下去了,可以往裡麵灌輸靈力。

許先生道:「我身體不大好,平日裡需歇在三德舍靜養,如果不是什麼大事,不用來找我,就用這塊玉牌傳消息便好。」

說完,他演示了玉牌的用法。將靈力灌入那個凹陷處,玉牌上方便會浮現出半透明的方形水鏡,他在上頭寫了幾個字後,所有人的玉牌同時亮起,也浮起了那句話。

許先生笑了笑:「不僅我可以用,隻要是同在我名下的學生,都可互相傳信,十分方便。但傳信之前要看好了,是要傳給誰,不要傳錯了。」

大家紛紛研究起了玉牌,許先生也終於坐下,安靜地閉上了眼。

周圍人要麼在議論盛流玉,要麼在研究新奇的玉牌法器,吵鬧極了。若是有房頂,此時都能掀翻。

而一大一小兩個病秧子坐在眾人麵前的椅子上,大病秧子許先生歪歪倒倒,小病秧子盛流玉正襟危坐,即便眾人議論紛紛,也屹然不動。

旁邊一人道:「盛公子不愧是從小修行閉口禪,這份定力,在下自愧不如。」

謝長明在心裡回他,不是這樣的,盛流玉應當隻是聽不見。

那小長明鳥如此從容不迫,想必是這樣待慣了的。

這樣想想,謝長明又覺得他有幾分可憐。十五六歲的年紀,眼睛與耳朵都不能用,原由也不能為外人所知,隻能被迫修行閉口禪,口不能言。

世上凡人有生老病死的痛苦,即便是修仙,也各有各的苦楚。

謝長明並沒有多餘的同情心去憐憫別人,不如繼續剝鬆子。

大約由於盛流玉太正經,又高不可攀,與在場的其他人仿佛不在一個空間,他們聊了一會兒便不再說了,反而相互介紹起了自己。

雖說麓林書院對考生一視同仁,但與散修相比,宗門子弟大多自小修煉,從各方麵而言都要優秀些,所以入學的也占多數。

大家雖來自不同的門派,在一處學習修道,無論身份如何,在麓林書院內都沒有高低之分。

但,別的還是要比一比的。

自古以來便有一條非明文規定的鄙視鏈。譬如,大多數名門弟子都用劍——劍法高雅,使出來漂亮,劍修的名頭也最響亮。琴瑟等樂器稍次一些,再往後便是刀,以及別的十八般武器。

旁人歆羨時,隻會說,某某前輩的劍法高深,一劍之勢能劈山裂海。總不會說,某某前輩的錘法深奧,一錘子下去,山都給錘扁了。

這樣不雅。

所以,若是學別的,旁人也總要問問:「你的劍學得怎麼樣?」

總之,即便不是練劍的,也要會舞些劍法,才能在論道會上有所展示。

可不是所有人都認同這條鄙視鏈的,聚在一起總要辯一辯。

坐在旁邊的人似乎與人爭辯什麼,辯不過,急著找幫手,赤紅著臉朝謝長明問道:「不知謝兄使的是什麼?」

謝長明專注地剝鬆子,偶爾也同他們說幾句話,與同學間的關係很和諧,此時便道:「我是用刀的。」

那人如釋重負,虛情假意地問:「謝兄這樣的人物,竟不是用劍的。當初為什麼學刀?」

謝長明剝鬆子的手頓了頓,回想起當初的情景,看了一眼掌心上的繭:「刀用得趁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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