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雪中(1 / 2)
麓林書院的山門大開, 停了一艘仙船。
謝長明的記性很好,看出來就是三年多前的那艘。
當年小長明鳥來上學的時候,整個客棧都沸騰了。
人人都想討好他。
可直到他離開, 除了謝長明,別人隻以為他是一隻很高傲, 不通情達理,修著閉口禪, 永遠不會同別人開口說話的神鳥。
時隔三年回來,新來的師弟師妹沒見過上次的場麵, 又都來湊熱鬧,仙船周圍有許多人。
裡麵卻沒有鳥。
這一次,謝長明的運氣不像上次那麼好,沒有湊巧碰到盛流玉來。
從山門進去, 再回到青臨峰要經過三個傳送陣。
謝長明覺得每一個都很慢。
天空陰沉沉, 又下起了雪。
謝長明還未走到青臨峰頂,就看到那裡有許多人。
門前站著兩個洞虛期的侍衛頭領,周圍有零零散散的十幾個侍衛巡邏, 修為也不低, 樹上落了幾隻守衛的鳥, 不知道院子裡有沒有人。
與三年前的放養不同,這次回來,盛流玉周圍可謂是嚴陣以待。
謝長明停下腳步, 思忖著要不要直接拜訪。
現在看來, 小重山的人對盛流玉照看得很嚴, 與三年前大不相同,以一個普通書院學生的身份可能很難見到他的麵。
如果能見,想必也很麻煩。
但其實這些都無關緊要, 最重要的是——他的鳥,即使還未完全確定,難道還要經過別人允許才能看?
不妥,很不妥。
於是,謝長明摘了不動木,隱藏身形,從容地跳牆進去了。
院子裡也一片冰天雪地,很冷,並沒有伺候的仆傭,空落落的。
盛流玉是很嬌氣的小鳥,又怕冷,若是回來,第一件事應當就是將院子變幻成春末夏初的天氣。
謝長明覺得有些不對,還是繼續往前走。
推開門,屋裡很暗,有個伶仃的身影背著窗戶坐著。
他的身量似乎高了些,依舊很瘦,後背很單薄,穿了身綢衣,能顯出脊背骨骼的形狀。
謝長明覺得他不應該穿那麼少。
他輕聲叫小長明鳥的名字。
那人聽到聲音,偏過頭,歪著腦袋,看向謝長明,眼珠子是金色的,卻像是蒙了層霧,疑惑道:「討厭鬼?」
不是盛流玉。
或者說,不是完整的盛流玉。
謝長明走了過去,停在那人身前,端詳他,幾乎看不出什麼馬腳。
看來小長明鳥的幻術大有長進,尾羽變出來的阿九都足以以假亂真。
謝長明看著他,問:「你的本體去哪兒了?」
阿九似乎謹記本體的告誡,對謝長明的問話並不回答,也不看他,隻是冷冷淡淡地搖頭。
唔。
是有些不同了。
謝長明笑了笑,哄他:「告訴我,就給你鬆子。」
阿九有些猶豫。他畢竟隻是一縷神魂,雖然隨著盛流玉的幻術水平的提高而變得更像是真人,但智力水平依舊不高。能唬人的原因大多在於盛流玉本來對著外人脾性就不大好,不喜歡外人近身,隨便糊弄著點頭搖頭即可。
可謝長明不僅知道他是一抹幻象,還知道他能與本體相互感應,哄他變成一件很容易的事。
阿九看著謝長明:「不許騙我。」
謝長明道:「不騙你。」
阿九為了鬆子屈服,終於道:「朗月院。」
謝長明一怔。
片刻後,阿九討要道:「鬆子呢?」
謝長明回過神,搜索了芥子,卻發現裡麵沒有鬆子。
上一批鬆子潮了,在路上丟了,還沒來得及買新的。誰料到盛流玉忽然回來,還要用鬆子賄賂阿九。
養鳥果然是一件時刻不能懈怠的事。
謝長明道:「下次給你。」
哄又變成了騙。
這一次謝長明卻不是故意的。
阿九聞言,呆呆地愣住了,似乎沒有想到又被騙,生氣地站起來對著謝長明道:「你,你又騙人。」
又?
看來還記得從前的事。
神魂代表著主人的心意,看來小長明鳥著實不太大度,對三年前的一樁舊事還記憶猶新。
謝長明哄他:「下一次,一定給你剝一袋子鬆子。」
阿九很惱怒。
外麵的侍衛似乎是聽到了動靜,沖進來叩門問道:「殿下,出了什麼事嗎?」
阿九看著眼前的謝長明,明明很生氣,佯裝冷淡道:「沒什麼。」
又輕輕地看了謝長明一眼,似乎是示意他快躲起來。
隻是一縷神魂,也要護著謝長明。
謝長明聽到侍衛離開,對他道:「我先走了。」
臨走時,他的最後一個念頭是,盛流玉透過阿九的眼睛在看著自己嗎?
應當不是。
否則怎麼能這麼輕易放過自己。
謝長明往山下走去,路上沒有人,他用靈力一路疾馳,很快便趕到青臨峰的山月要。
大約是下雪的緣故,即使是在書院住宿的地方,也沒有一個人。
謝長明抬眼朝朗月院望去。
屋簷上覆著薄雪,白茫茫的一片,有人橫坐在上頭,身上披著一件很厚的狐皮大氅,純黑色的,拖得很長,像是一簇合起的尾羽,在雪地裡很顯眼,讓人不得不注意。
他支著腦袋,百無聊賴地看向院內,似乎在等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