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1 / 2)
《烈性犬出沒請注意》
2022/04/06
喝豆奶的狼/文
八月的渝州悶得厲害。
天上的黃雲堆了一下午,跟壓人頭頂上似的,憋滿一肚子雨,直到晚上才勉強滴了幾滴。
陸戈這會兒正坐車裡等小區停車場的橫杆抬起,豆大的雨珠「啪」的一聲就砸上他前擋風玻璃。
動靜大的跟放了個炮仗似的,愣是綻開一個巴掌大的水漬。
「滴」的一聲,攝像頭掃過車牌。
陸戈握著方向盤,聽保安室外掛著的小廣播裡念出一句「歡迎回家」。
他隨手撥了一下雨刷,把車子駛進地下車庫。
要下雨了。
齊箐女士的電話在這時候打了進來,嗡嗡的震動聲吵得人頭疼。
陸戈隨手按了免提,輕車熟路地七拐八拐,再倒進自己家的車位。
「餵?兒子,你奶奶現在情況怎麼樣?」
陸戈把車停好,摘了安全帶:「還那樣。」
「沒惡化吧?」齊箐小心翼翼地繼續問著。
陸戈笑了一聲。
他打開車窗,低頭點了根煙。
「你們怎麼就這麼杞人憂天?當初檢查報告下來的時候我就說應該沒什麼大問題,今早病情都定了,良性小腫瘤,豌豆粒點點大,我們醫院一天能劃拉十幾例,你還擔心什麼,沒病都嚇出病了。」
劈裡啪啦說了一串,把對麵給說停兩秒。
「你奶奶什麼時候沒讓我們擔心過?」齊箐一提這事兒就來氣,「都快七十的人了非要一人在老家過,身體不好把她接城裡她又不來。村裡人看了還說你爸不孝,放她一人在鄉下等死!」
這些陳年舊事陸戈聽得耳朵都起繭,但也沒打斷對方的興致。
他把手腕探出窗外點了點煙灰,那些話左耳朵進右耳朵出。
「而且我今天才知道,老太太竟然還留遺書了。」
陸戈「嗤」地一聲笑了出來,隨後又無奈地嘆了口氣。
「中午剛遞到你爸手上,說要把老家那幾間小破屋子留給他那個撿來的便宜孫子,房產證都給人家啦!」
陸戈吐了口煙,在腦海中努力回憶了一下這個「便宜孫子」是何方神聖。
「就那家姓池的!」齊箐似乎非常不滿,「跑了女人,又喝酒喝死了!」
「死了?」
「老子死了,還有個兒子!」
陸戈拖長聲音「哦」了一聲,依舊是沒什麼印象。
「老家房子又不值錢,給就給了唄。」
「哎喲!」齊箐在電話那頭唏噓上了,「你倒是有錢人,再不值錢大好幾萬呢,你給我?」
「我給我給,」陸戈話裡帶笑,「隻要老媽開心,多少都給。」
雖然蚊子腿也是肉,但陸戈實在不想為了幾萬塊錢跟一幫大姨大媽扯頭花。
還不夠煩的。
「你要真讓我開心,過年就帶個女朋友回家,」齊箐話鋒一轉,開始了每通電話的保留節目,「你都二十七了,我在你這個年紀你都會撒丫子亂躥了…」
自己家兒子軟硬不吃,說什麼都好聲好氣地哄。
齊箐撒火都撒的不痛快,每每到最後就總要把話題回歸到陸戈的單身問題上,這玩意兒就不好糊弄了。
橙紅色的火星卷去香煙末端,陸戈習慣性咬了口濾嘴,把煙按滅。
「那什麼,我掛了啊,」他拖著聲音,把手機拿遠,臉上浮起一絲懶散的笑,「進電梯了,信號不好——」
「你個小兔崽子就知道哄你媽,」齊箐氣得大罵,「今年過年你要不給我帶個女朋友回來,你就別回家了!」
對方的電話掛得比他還快,陸戈揉揉鼻子,笑了笑。
自己這個年紀在家裡麵也不算是最大,上頭還有幾個硬撐著。
找什麼女朋友結什麼婚,自己一個人都還沒浪夠呢,非趕著步入愛情的墳墓。
也就是他老媽受不了,隔三岔五催催催,微信裡推的全是人小姑娘的名片,跟拉皮條似的,生怕自己兒子沒人要。
怎麼可能呢?
陸戈轉著鑰匙回了家,路上回絕掉幾個人的晚場邀請。
他今天今天跟了兩台手術,有點累,比較想在家睡一覺。
洗完澡正好晚上九點,陸戈肩上搭著毛巾,走去廚房把窗子關上了。
外麵的雨下大了。
屋裡沒開大燈,暗黢黢的,陸戈打開冰箱,拿了瓶氣泡水擰開。
獨居男士的家一般都不怎麼能入人眼,陸戈也沒例外。
廚房基本就是新的,灶台估計就裝好那天打了次火。
冰箱冷藏室裡堆著各種酒水飲料,冷凍室估計還凍著齊女士去年塞進去的豬肉水餃。
平時醫院事多,陸戈的班次要是連著,就乾脆在值班室湊合一夜。
這房子說是家有點太抬舉了,對比他父母的溫馨小窩,頂多就是一臨時居住地。
齊女士偶爾來一趟陸戈家裡,就得叨叨這房子讓陸戈住的沒啥煙火氣。
叨叨完一圈,下一句就得接上「家裡還是得有個女人」。
反正在他媽看來,單身就是原罪。
陸戈握著他的氣泡水,隨手撈了一把快要垂到地上的薄毯,把自己砸進沙發的同時摁開了電視。
大概是職業原因,陸戈家裡雖然亂,但是絕對乾淨。
免洗洗手液玄關擱一瓶,浴室擱一瓶,廚房擱一瓶,客廳裡也擱一瓶。
藥箱堆了半扇書櫃,就連空氣中都帶著些許消毒水的味道。
陸戈比較喜歡這種氣味,聞著就讓人心安。
他拿著遙控器挑挑揀揀,選了部慢節奏的電影。舒緩的音樂和略帶考究的畫麵跟催眠曲似的,看得他暈暈欲睡。
加濕器的夜燈把角落暈出一片昏黃的光,還在不辭辛勞地吐著濕潤的霧氣。
屋外雨勢未減,似乎還有越來越大的趨勢。
一道銀光閃過,「轟隆——」一聲,竟然還帶了雷。
陸戈視線右移,看了眼陽台外的狂風大作。
瓢潑大雨裹著狂風,「嘩啦」一下跟樓上倒水似的,一股腦全砸在花盆裡。
大抵是哪處的台風過境,連帶著刮來渝州。
他那一串溜的小花小草正遭受著摧殘,也不知道明天能留下幾棵。
哎…陸戈有點可惜地想,應該端進屋裡的。
惡劣的天氣反襯出室內的寧靜,就在陸戈眯縫著眼睛徹底放鬆下來時,一陣「砰砰砰」的敲門聲十分不合時宜地打破了這份難得的慵懶。
陸戈太陽穴一炸,睜開眼睛。
晚上快十點,誰還能上門來?
這敲門聲突兀得他都懷疑自己是不是幻聽。
但很快,又一陣「砰砰砰」響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