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五 姐姐,你要殺了我嗎?(1 / 2)
輝日之塔地下密室最深處。
還是那間由堅不可摧的秘法魔金建造的病房,芙麗蒂婭已經來過很多次,就算她閉著眼睛,也能輕鬆地走到這裡,打開盡頭的那扇大門。
兩名守衛還是恭敬地彎月要行禮:「冕下。」
芙麗蒂婭站在那扇被緩緩開啟的大門前,心情復雜。
她曾來過這裡很多次,但打開門的次數並不多, 每次見到虹,見到那副天真無邪的笑容,罪惡感都令她想要嘔吐。
她厭惡這樣的自己,可她不得不做。
為了帝國,犧牲自己的妹妹,背棄自己的承諾
想要實現奇跡般的偉大目標,就得接受墮入地獄的殘酷代價。
這是她自己選的,再來一次,也無怨無悔。
她看過很多書,上麵記載了很多帝王偉人的故事,據說在上古年代,大陸還沒有這麼脆弱,這個位麵也曾非常繁榮,無數的帝國興起,帝王爭霸
她是個女子,可她向往這些宏圖霸業,因為母親的淚水告訴她,隻有帝王,隻有登上權力巔峰的人,才有資格掌握自己的命運。
後來母親逝去,她親手將母親埋在花園裡,葬禮那天隻有她一個人在那塊簡陋的青石碑前吊唁,陪伴她的隻有一朵草地上的野花。
母親死後屍體冰涼,就像她的眼淚一樣冰涼。
這件事後來被發現了,母親的屍骨被挖了出來,丟在了火爐裡,她親眼看著母親的容顏消逝在火裡, 聽見一聲長長的嘆息
父親隻是在隔壁房間裡尋歡,女人的浪叫不停,皇帝的職責被完全拋棄,他不負責任的享受著權利,隻因為他是皇帝?
彼時的芙麗蒂婭心想,也許隻有皇帝才夠資格擁有幸福。
現在她已經登上權力巔峰了,可為什麼她並不覺得幸福呢?
她甚至開始理解父親,理解哥哥了,在她親手殺了他們的時候,曾無法理解他們死前為何露出那樣像是解脫般的神色。
這樣一個龐大的帝國,卻已經腐爛到了根裡,參天大樹搖搖欲墜,看上去完全不像是能夠拯救的模樣,足以令任何接手這個帝國的人心生絕望,放棄,乃至墮落,是理所當然的。
他們也許心存愧疚, 可他們有心無力,隻能抱著那點越發淺薄的內疚在墮落的泥沼裡越陷越深, 歡愉隻是麻痹的工具。
在她剛剛上任的時候, 也曾為帝國現狀而感到如此迷茫,腐敗的官員,肆意妄為的貴族,甚至還有意圖謀反的親王,各個勢力拉幫結派,自己卻孤家寡人
如果不是兩名神使的輔佐,恐怕她也無力回天。
反腐斬貪,分權貶王,發展勢力,杜絕派係勾結
無數困難,都已挺過來了,在太陽神鏡的注視下,自己已經做到了!
最大的敵人,拜索斯,已經被自己戰勝,再也沒什麼能阻攔帝國的腳步了,分明,分明這樣下去,在退任之前,可以看見,天下一統的輝煌,夢寐以求的,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偉大功績
可是,為什麼,為什麼!
人算不如天算,非得派下那個突然冒出的,該死的蝕光之影?!
隻要再給點時間,再給點時間就好了,帝國需要時間發展,魔導煉金科技也好,皇家學院也罷,任何一個成長起來,都無懼任何敵人。
可留給自己的時間卻不多,必須搶在拜索斯恢復元氣前,搶在自己退位前,打下這天地!
所以她才無視王城外存在的諸多問題,先將外部的威脅徹底清除,內部的隱患,交給下一任皇帝吧,自己已經安排了諸多計劃,隻要沒有意外,輝日之塔將永遠矗立在大地上,太陽神鏡將永遠注視著一切!
但是,為什麼非得冒出這樣一個家夥,打破平衡呢?命運啊,你給我的考驗,還不夠多麼?
女帝咬著唇角,踏進了那間黑暗的監牢。
她必須做出一個決定了,這很可能影響國家興亡。
一旦蝕光之影聯合各大勢力,帝國危在旦夕!
雖然還沒檢測到無光海和地陷穀的異常,但她的直覺告訴他,這個突如其來的宿命對手已經找到了二者,進行了談判。
要是拜索斯再加入進來
仿佛命運的啟示般,她感到一種冥冥中的可怕威脅,立刻下定決心,要發動最後的手段。
這個解決危機的最後手段,就在虹的身上。
「姐姐,你來看我啦~」
剛一踏進牢房,虹的歡快聲音就傳入耳中,可是比起上一次,虛弱多了。
黑暗的病房裡沒有任何光,分明該是一片黑暗,可是虹睜開了眼睛,於是黑暗裡就亮起了一道彩虹。
被綁在病床上的女孩側著腦袋,這是她唯一能做的小小動作,她看著芙麗蒂婭。
【叮——】
芙麗蒂婭的視線,帶著帝王的威嚴,和太陽的神聖,曾令無數身居高位者,汗流浹背,不敢對視。
可是麵對妹妹天真無邪的眼神,她卻無論如何也不敢看。
虹的眼神就像小孩子看著自己的好朋友一樣,充滿善意和親近,她是個天生缺失關懷的孩子,雖然是虹彩龍王的後裔,卻被破壞了傳承,沒有教育的情況下,就像是一張白紙,任憑塗抹。
為了防止意外,那些孤獨的歲月裡,沒人跟她說話,跟她交流,男人不準過分靠近她,以防他們被那彩虹般奪目容顏吸引,鬧出一場人與龍的愛情可笑戲劇來,破壞神力的傳承。
所以分明過了千百年,可她還是什麼都不懂,她不明白什麼叫自由,可她向往外麵的生活,她被關在這裡,不會反抗,她不知道什麼叫孤獨,但她很難過。
但是在那天,那個星星和月亮都蓋上烏雲的被子安眠的夜晚,「姐姐」來到了她身邊。
她無比珍視「姐姐」,這是她唯一的朋友,雖然芙麗蒂婭隻是為了利用她,可她的世界裡隻有「姐姐」,所以無論芙麗蒂婭怎麼對她,背叛承諾也好,被更加殘酷的對待也罷,都沒有怨言,因為在她一無所有的世界裡,有了姐姐的存在,就已經心滿意足。
她的眼神是一個孩子渴望朋友渴望關懷的眼神,卻像一把尖刀刺進芙麗蒂婭的心裡。
她是自己的彩虹,驅散自己心中的陰霾。
皇帝邁著沉重的步子走到那張病床前,皇帝的衣袍冠冕堂皇,可她的心卻疲累不堪。
兩邊的儀器無聲運轉著,這是帝國最精密的儀器,與之相比,什麼煉金飛艇都是小兒科,這儀器甚至能抽離虹彩神力。
細小的管子無視堅硬的龍鱗,連接到病床上女孩的身體裡,一邊抽取龍血,一邊輸送營養液和鎮靜劑讓她情緒穩定,這些鎮靜劑效果之強,一滴甚至足以令十頭大象睡上三天三夜。
芙麗蒂婭看著妹妹的臉,彩色龍鱗下的輪廓依舊美的驚心動魄,像是藍天的畫布上用彩筆描繪的一抹光影般絢爛。
她伸出手,想扌莫扌莫她的臉。
「唔?」
女孩看著她,有些疑惑:「姐姐想扌莫扌莫我的角嗎?」
她伸伸脖子,晃晃腦袋,頭上龍角跟著一起晃。
昏暗的病房裡輝日皇帝沉默了一會,還是收回了手:「沒什麼。」
「哦,」虹有些泄氣,又期待起來,「這回姐姐來看我乾什麼?有沒有好吃的啊?嘻嘻,我還是很喜歡兩百年前姐姐給我帶的那串魷魚,好香,虹要流口水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