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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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大雨滂沱,低調的黑色轎車飛馳在空曠的內環高速上。

許珝是被雨聲吵醒的。

感官失靈,大腦一片混沌,是睜眼後的第一感覺。

車內彌漫著幽微冷冽的木調暗香,相當陌生。這種味道從未出現於許珝的車裡、屋裡,或是任何熟悉的地方。

雨絲拍打車窗的聲音逐漸清晰,急促而下。車速應該很快,坐在裡麵卻不太能感覺出來,運行平穩,連震動都很輕微。

這一點再次讓許珝確認,他來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

身下這輛車,比公司配給他的破保姆車高檔了不知道多少倍。

綁架?

這個念頭騰起的瞬間,牽動心髒也顫了顫,下一秒卻又歸於平靜。

許珝扯了扯唇角,他隻是個早就過氣的小明星,誰會開豪車來綁架他?

想撕票威脅都沒地方要錢。

許珝渾身無力,抬起左手嘗試著活動一下,瞬間被劇烈的刺痛逼得悶哼出聲。

他身體一偏頭撞在車窗上,人卻像毫無知覺一般隻抬起右手緊緊按住左肩,張開嘴大口喘息。

疼痛來得過於洶湧,從鎖骨到肩膀仿佛被紮了無數根鋼針,深深嵌進骨頭縫裡,一刻不停地想要撬開他的骨頭,以至於整條手臂都又酸又麻。

許珝甚至無法控製指尖的顫抖。

怎麼回事?

受傷了嗎?

這種痛許珝隻有曾經拍戲摔傷腿時感受過,但那也是很久遠的事了。

那時候他剛出道,演的第一部戲就為他摘下桂冠,風光無限。

當時所有人都說他有天賦又肯努力,以後一定前途無量,他差一點也這麼以為了。

直到後麵很多年,他再也沒能接到一部戲。

頭腦昏沉,許珝卻發現自己竟然不討厭這種疼痛,畢竟曾經他連接觸疼痛的資格都沒有。

許珝指尖在左肩上不停摩挲,感到掌心一片濕濡,好像是一副絲絨手套。

他什麼時候買的手套?

他明明從來不戴這玩意兒。

許珝頭痛地摘了下來,沒了手套的阻隔,他很容易扌莫到了身上的衣服,一件薄薄的綢質襯衣,浸透水後顯出異樣的柔軟濕冷。

似乎……不是他衣櫃裡有的。

雨勢絲毫未減,劈裡啪啦拍打車窗,隔著玻璃穿進許珝耳朵裡時,又隻剩下悶悶的聲響。

是淋雨了嗎?

許珝混混沌沌地想。

「醒了?」

低沉的男聲將許珝的思緒拉了回來。

說話人的聲線和緩平穩,聲量不大,在車內低調的暗香中顯得隱隱約約,卻又格外有分量。兩個字說得不疾不徐,尾音還帶了些輕微的、漫不經心的上揚。

完全陌生。

是許珝貧瘠的社交圈裡從未出現過的聲音。

「醒了嗎?!呼——我的天爺啊,許哥你終於醒了!」

沒等許珝想明白怎麼回事,前座方向又傳出另一個男孩的聲音,聽起來比之前那個活潑開朗得多。似乎對他醒過來這件事感到無比開心,甚至有些如釋重負。

「你還好嗎?有哪兒難受嗎?」

「這是遇著什麼事兒了?」

「你都不知道剛祁哥把弄出來的時候給我嚇得夠嗆,暈得不省人事我怎麼喊都喊不醒……」

年輕男生嘴叭叭不停,疊聲地跟許珝說話。

許珝頭還有些暈,好半天才覺出不對勁——他能聽到周圍的聲音,眼前卻始終一片黑暗。

許珝心猛的一沉。

他看不見了?!

未知的恐懼席卷全身,一瞬間許珝連肩膀的痛都感受不到了。

他撐著身體坐直,伸手四處扌莫索,急需攥住些什麼好讓心裡踏實點。

觸手是光滑筆挺的西裝麵料,應該是剛才那個話少到有些高冷的男人。

但許珝此刻什麼都顧不上了。

莫名其妙到一個陌生的地方,莫名其妙出現在別人車上,又莫名其妙看不見了,一切都詭異得讓人無所適從。

而麵前這個男人,雖然話少,雖然冷漠,卻是離他最近的人。

許珝心跳飛快,大腦充血一樣覺得世界天旋地轉,隻能緊緊扯住男人的衣服。

一張嘴聲音驚慌顫抖。

「我……我怎麼看不見?」

前座不斷叨叨的男生停了下來,空氣驟然變得極度沉寂。

連聲音都消失了,許珝更加恐慌,開始腦補出一係列恐怖片場景,本能地向男人又挪了挪。

忽然他臉上有點癢,鬢發連接耳朵的地方有摩擦的觸感,像是有人從他臉上取下什麼東西,他睫毛一顫,冷不丁恢復了視力。

他第一眼看見的,就是一隻白皙修長的手,連指甲都修剪得利落乾淨。

這雙手從他臉上毫不留情地薅下一副墨鏡。

許珝眨眨眼:「……」

嗯?

那人指尖勾著鏡架,手背上凸起的青筋蔓延至腕骨沒入黑西服的袖口裡,露出一小節雪白的襯衫,精致的袖扣反射暗光。

連手都冷得不近人情。

「現在再看看呢?」

許珝循聲抬頭,和男人的目光相撞。

果然,人如其聲,臉長得也很性冷淡,五官硬、輪廓深、嘴唇薄,渾身散發著生人勿近的氣場。

他看向許珝的眼裡無波無瀾,許珝卻敏感的從中察覺出了一丟丟的……嫌棄。

許珝:「……」

該死的墨鏡。

現在是晚上,車裡光線本來就暗,他再戴上這玩意兒,能看見才有鬼了。

但因此就誤以為自己瞎了,確實有點蠢。

許珝低下頭,耳根發燙,心裡卻止不住驚疑。

事情從醒過來起就很不對勁,就像經歷了一場鬼壓床,許珝是用了好一會兒才讓四肢恢復知覺有了力氣。他根本沒辦法意識到自己臉上還戴著墨鏡,也完全沒有戴過墨鏡的這段記憶。

事實上,他家裡已經很多年沒出現過這種行頭了。他早就過氣,出門甚至不用任何裝扮,也不會有人認出他。

「三年不見,你還是那麼幽默啊,許哥。」

副駕駛的男生扭過頭沖他笑:「不過就是別再讓咱祁哥給你當老師了,再來一次可吃不消啊,哈哈哈……哈、哈——不、不好笑嗎?」

男生把自己逗樂了,後座兩人卻毫無反應。

他老板冷漠就算了,本來也不愛笑。

但許珝也不笑,甚至一臉茫然,手還死死攥著他老板的衣袖,原本平整的麵料已經被扯出褶皺。

或許是許珝驚疑的神色太過明顯,男生也愣了一下:「那個,許哥,你真沒事吧?」他遞過瓶礦泉水:「喝點水壓壓驚?」

「剛你暈後台了,身邊又沒人跟著,咱哥就先給你撈了出來,但聯係不上你經紀人,隻能先送你去醫院,待會兒你助理就在地下停車場接你。」

他說著頓了頓,臉上染了些歉意:「咱隻能送你到那兒,畢竟這節骨眼兒接觸多了讓狗仔拍到,對你對我都不好,你說是吧?」

許珝怔怔地盯著男生,明明他說的每一個字許珝都懂,連在一起卻聽不明白了。

什麼節骨眼,發生了什麼?

他從來沒見過這兩人,為什麼他們卻好像對自己很熟悉?

無數疑問堵在心頭,許珝卻問不出半個字。

他接過男生遞來的水,卻沒有擰開,即便兩人看起來沒有惡意,但事情詭異成這樣,許珝實在不敢喝。

他垂眸沉默著,一字未答。

不一會兒,男生咳了聲:「許、許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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