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第八十六章(1 / 2)
人有的時候,在極度驚恐之下反而會被激發出近乎癲狂不要命的應激反應。
比如此時此刻的雲風。
在行凶過程中被乍然打斷,這本身就夠驚悚的了,又遑論打斷的方式,是被一把槍抵著腦門?!
饒是雲風本身就是個殺人犯,他也還是被嚇到了極致。
可也正因為他是個殺人犯,不像普通人這樣被槍指著會嚇到全身僵硬手自然放鬆——
而雲風確實是全身僵硬了,手當然也放鬆了,但那隻是一瞬間。
下一瞬,他就又驀然收緊了手中的麻繩!
企圖趁這最後的時間,當場把本就脆弱且不省人事的「白天鵝」徹底勒死!
但季凜的反應堪稱神速,他近乎是預判到了雲風可能做出的反應,在雲風剛剛收緊麻繩的瞬間,季凜手中原本抵著雲風腦門的槍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下移,沒有分毫猶豫乾脆利落扣下扳機——
「砰」一聲短促槍響,帶著火-藥氣味的子彈仿若殘影,在人的視網膜接收之前,已經穿透雲風的手背,牢牢嵌入他的掌心!
極度的疼痛終於讓雲風本能鬆開了手。
鮮血瞬間湧了出來,染紅雲風手中的麻繩,又順著他的手臂向下流,難以避免有血珠落在了離他還很近的聞冬身上。
鮮紅血珠墜落於水藍色的長裙上,仿若盛開在深海中的血花。
目光垂落過去的瞬間,季凜驀然握緊了手中的槍。
冰冷槍口再次直抵雲風的眉心。
對上麵前男人的目光,雲風竟本能打了個顫。
有那麼一個極其短暫的瞬間,雲風是真的懷疑麵前這個過分冷靜,又令人畏懼的男人,會真的開槍殺了他。
為此,雲風甚至下意識閉起了眼睛。
但那不過隻是一瞬間。
等雲風再睜眼反應過來的時候,他整個人就已經被用那條染了血汙的麻繩,以一種不同尋常又分外牢靠的係繩方法捆綁了起來!
完全無法掙脫。
而再看季凜,季凜已經收回了槍,側對雲風單膝蹲在了聞冬麵前。
聞冬躺在地毯上,依然麵色蒼白,雙目緊閉,槍聲這樣大的動靜,都沒有讓他有分毫醒轉。
季凜不得不伸手去探他的鼻息。
在那個瞬間如果細看的話,其實能看得出,季凜的手指在微微發顫。
這說出去大概沒人會信。
無論是開槍,還是懸於高空隻靠一條手臂支撐,亦或是在突發撞車事故命懸一線的剎那,季凜的手都穩得如同最精密的儀器。
可現在,明明隻是探一探鼻息,這樣一件再簡單不過的事情,他的手卻在難以克製顫抖。
就像生怕麵臨一個完全難以承受的後果一樣。
其實如果此時此刻,聞冬是醒著的,也正好能聞到情緒的話,那麼,他大概會平生第一次聞到季凜此時的情緒——
那一定是極致的擔憂與恐懼。
隻不過很可惜,聞冬現在不會聞到。
直到噴灑在指腹上的氣息微弱但還算穩定,季凜才倏然闔了下眸,壓下了心底不斷翻滾的暴戾情緒。
「你是她前男友?」身後雲風忽然開口。
大概是察覺到麵前男人並不會真的殺了他,雲風沒有先前那麼驚恐了,而同時,他也當然不會把季凜往警察身份上想,因為季凜從頭發絲到腳尖,確實看起來沒有一處能和「警察」兩個字沾上邊的。
除了他那把槍,確實是警用無疑,隻不過雲風認不出來。
總之,雲風雖然被綁起來動彈不得了,但不得不說變態的心理素質確實異於常人,在眼下這種情況之下,他竟然又有了聊天的「閒情雅致」。
季凜莫名覺得「前男友」三個字耳熟,回想起聞冬確實在上一次和雅深私立校長打交道時候,就給他扣過這個名號,可此時此刻,這三個字聽在季凜耳朵裡,卻莫名有兩分刺耳。
那一瞬的遲疑落在雲風眼裡,就成了否定。
雲風想了想,又轉口道:「不對,你是不是姓季?」
這個問題倒是一時間出乎了季凜的意料,本能裡的警覺讓他沒有出聲,卻偏頭看向雲風,以一種仿若含著天然審視意味的目光。
「看來我猜對了,」雲風迎上季凜的目光,竟還笑了一下,又問,「你怎麼找來這裡的?」
季凜依舊沒有回答,可雲風卻好像並不在意,他又自顧自說了下去:「這裡安裝過屏蔽裝置,普通手機定位在這邊是無效的,除非除非在她身上,有其他的免屏蔽定位裝置,讓我來猜猜看,會是什麼?」
邊這樣說,雲風的視線邊落回到了季凜懷裡的聞冬身上,隻是一瞬,他的目光就落在了聞冬纖細腳踝處,那個腳環上。
雲風了然一笑:「原來是這個。」
頓了頓,他唇角笑容緩緩擴大,眼底迸射出癲狂的光,他一字一頓道:「真沒想到季怡小姐的哥哥,和我一樣,也是個變態。」
電光火石間,季凜便聽懂了雲風的意思,也明白過來雲風為什麼會知道他姓季了。
那其實不是「知道」,而是源於聞冬給他捏造的新身份。
聞冬一定是在雲風麵前自稱季怡,而這個腳環,很可能早已被雲風關注過詢問過,但是為了試探接近雲風,聞冬謊稱自己也有一個哥哥,而至於腳踝上這個腳環,聞冬自然會說是哥哥送的。
但現在,雲風卻發現了這個腳環最大的秘密——
它並不是一個普通的裝飾腳環,它裡麵,有非常發達甚至能夠避開屏蔽的定位裝置。
這可不是變態嗎?
試問這天下又怎麼會有正常的哥哥,給自己的「妹妹」身上安裝定位裝置?
當然了,即便不是兄妹關係,季凜同樣承認自己確實是個變態。
因此季凜並沒有否認。
他隻是微微勾起了唇角,邊穩穩抱著聞冬起身,邊對雲風說出了進門以來的第一句話,嗓音溫和如常,措辭堪稱有禮:「我確實是,不過就不勞雲先生在這裡剖析我的心理了,還請等到了審訊室裡,雲先生再同我好好剖析一下你自己的心理。」
話音落,沒再等雲風回答,季凜抱著聞冬轉身,大步向門口走去。
唐初已經趕來,兩人在房間門□□換了一個眼神,季凜便腳步不停,抱著聞冬離開了雲風的別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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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冬在做一場極其單調,而又極其冗長的夢。
夢裡,他墜落於深海。
空無一物的深海。
溺水乃至窒息的感覺,當然是不好受的,可聞冬並沒有感到絲毫恐懼,他甚至沒有想要掙紮。
甚至在他內心的最深處,隱隱有個聲音在說:就這樣沉睡下去,不要再醒來了,這樣很好。
聞冬其實是想遵從那個聲音的。
他想,再也不醒來好像確實沒什麼不好。
可冥冥之中,卻又好像有什麼牽掛著的,讓他放不下,並不是很甘心,真的就這樣徹底沉睡下去。
聞冬說不清讓他放不下的究竟是什麼,隻是眼前忽然出現了一道極其狹窄的亮光。
明明很狹窄,卻又亮得驚人,亮得聞冬不自覺想要去追隨。
而他也確實這麼做了。
他重新掙紮起來,在深海中向那道亮光奮力遊去。
靠得越近,那道亮光就越寬,也越亮。
直至亮光覆蓋視線所及,聞冬終於在視野盡頭,看到了他所牽掛著的——
那裡站著一個男人,身形高大而挺拔。
可聞冬看不清他的臉,隻能看到他的臉上,戴著一麵麋鹿麵具。
聞冬倏然醒了過來。
入眼是雪白的房頂,聞冬有一瞬迷茫,好像不知今夕是何夕。
不過下一瞬,耳邊就響起了熟悉的溫沉嗓音,隻是這道嗓音在此時此刻聽來略微發啞:「你醒了。」
聞冬驀然側頭,向聲音來源看去。
大概是身體還沒恢復,這個偏頭的動作又做得太急,聞冬眼前一瞬發黑,他下意識閉了閉眼,緩過這陣短暫的不適。
聞冬自認沒有表露出分毫,可下一秒,就聽季凜又沉聲問:「是頭暈嗎?」
聞冬微微一頓,他睜開眼看向季凜,搖了搖頭,輕聲道:「沒有,就是轉頭轉猛了,現在好了。」
太久沒說話,他的嗓音也略帶啞意,且底氣虛弱。
「坐得起來嗎?」季凜伸手從床頭櫃上拿下一杯溫水,垂眸看向聞冬,「喝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