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042 債多了不愁(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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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安東尼奧終於從這雷霆般的襲擊中回神,匆匆結束休假趕到王宮的時候,一切都結束了。

曾經終年流淌著青色光輝,如同在天空升起一個青色太陽的第十一殿,已經徹底黯淡下去;曾經端坐雲霄,威嚴深重,如同人間天國的第十殿,也轟然倒塌,再不見曾經的緊閉輝煌。

此刻,風已停,雨已靜。

雷雲散盡,漫天繁星,近乎璀璨。

安東尼奧站在宮殿的石階下,仰頭望去,見到淤泥一樣的血如同從天上流淌而下,從石階的每一個角落裡滲出,沒過他的鞋底,而後又往更遠的方向而去了。

這一刻,安東尼奧突然想到很久以前的對話——

「安,你說這世界上真的有神嗎?」

「或許有或許沒有。但就算有又怎麼樣?祂們應該也從不關心我們吧,既然如此,我們何必要關心祂們?」

是啊,如果神靈真的關心人類,為什麼人間血流成河的時候祂們從未出現?

為什麼人類在淤泥中苦苦掙紮的時候祂們從未伸手?

所以說到底,所謂的信仰都不過是人類的妄想而已。

但就是這樣無謂的妄想,卻要付出那麼多那麼多人的生命。

安東尼奧沉默著,拾階而上。

他走過了癡癡笑著的女仆與官員,走過了在火炮下變得一片狼藉的宮殿,還走過了滿地的同袍和屍體。

但是,當他路過一個穿著普通苦修士衣飾的人的屍體時,他卻停步了。

安東尼奧低頭看去,隻見這個倒在地上的苦修士有著黑色的頭發,黑色的眼睛,皮膚是小麥色的,麵容蒼老中帶著嚴厲和苛刻,可以想見他生前是個多麼不好相與的老人。

但此刻,這個老人雙目圓睜,早已經斷氣許久,可他的唇邊卻掛有詭異微笑,就像是在臨死前終於看到了他想象中的完美天國。

安東尼奧看著年邁的苦修士,久久佇立,而後蹲身伸手,試圖合上對方的眼睛,但他試了兩次竟都沒有成功,於是安東尼奧一哂,搖頭起身:「果然是你。」

安東尼奧不再做無用功,徑直向前,走向那片化作廢墟的宮殿。

他路過了聖徒平靜死去的屍體,也路過了國王猙獰不甘的麵容,但他並未多看他們一眼,目不斜視地來到殘破的廢墟前,如同覲見國王的騎士,向殿上的人平靜詢問:「一切都結束了嗎?」

此時此刻,曾經金碧輝煌的宮殿早已在炮火下化作一片廢墟,但不知為何,殿內的金色王座竟在這場災難中完好無損,依然高高屹立殿上。於是造成這一切災禍的罪魁禍首毫無半分自省,直接坐上王座,並讓那隻可怕的骨龍蹲在一旁,在這滿地廢墟與屍體的殘破宮殿內勾勒出極震撼的一幕構圖。

當聽到安東尼奧的聲音後,對麵王座上的人終於從骨龍身上移開視線,側頭看來,原本湛藍如同天空一樣的眼瞳不知何時化作了晦暗的血色,就如同那些從石階下滲出的血漬。

她向安東尼奧一笑,聲音輕飄飄的:「是啊,一切都結束了。」

安東尼奧點了點頭,表情平靜,好像是還未來得及反應過來,又好像從沒有放在心上。

「這樣啊。」安東尼奧冷靜說,「也好。」

像是因安東尼奧的態度感到困惑,王座上的人微微歪頭,奇怪看著他,身姿也坐正了些:「你不生氣嗎?不失落嗎?不難過嗎?」

王座上的人問一句,安東尼奧就搖一次頭。

於是王座上的人越發好奇:「為什麼?」

安東尼奧說:「因為你已經完成了我想要完成的一切。」

王座上的人向他露出笑容,但她的眼底卻空盪盪的,就連視線的焦點都模糊不清。

安東尼奧知道對方根本就沒有聽進去,或許此刻的她早已經基本不再思考了,但他依然耐心向她解釋。

「安潔莉卡,你或許不知道。這麼多年來,支撐東奧雷王國走到現在的,一直都是神權,或者說,是深植在這片土地上的生命教會。他們用信仰驅使這片土地的人們,他們無處不在,他們無所不能,就連王權都是他們的附庸。然而胡克二世卻用了近四十年的時間,在這片土地上培養出了第一批不相信神靈的人……」

新黨,或者說「保皇黨」。這是直到胡克二世出現後才隨之出現的一個黨派,畢竟在此之前,平均在位時間隻有五年的國王沒有保護和支持的價值,甚至可以說在「胡克二世」之前的國王,根本不能叫做「國王」,而隻是生命教會手中隨意擺弄的棋子和炮灰而已。

但是,胡克二世的出現,以及邪神教會的誘導與滲透,則讓這個被生命教會牢牢掌控的國家第一次出現了無法彌合的巨大裂痕。

「我曾經以為,隻有信仰才能毀滅信仰,隻有作為邪神教徒的胡克二世,才有希望將這裡的一切摧毀。就像誕生於神跡之中的通天巨木,那是人力所無法撼動無法砍伐的,唯有另一個神跡的出現,才能消滅上一個神跡。」

而作為邪神教會的聖徒、作為邪神在人間的代行者,胡克二世顯然就代表著這個神跡——至少在此之前,安東尼奧一直是這樣想的。

「但現在你做到了,安潔莉卡。」安東尼奧溫和說,「你不需要代表任何人,你就是那個神跡。」

在這一個晚上、在這一場雷霆般的襲擊中,幾乎大半個東奧雷王國的高層官員和大半個生命教會的高層力量都被從地圖上抹去。

整座王都的人就此陷入癡愚——那些象征著東奧雷王國未來的官員與王爵們,化作了一灘隻會傻笑的爛泥;曾經震懾一方的獅鷲軍團、近衛團、駐城軍、護國軍等,屍體融於塵土;而那些曾代表著生命教會最高力量的聖徒和苦修士們,也都就此消失於暴風雨中。

東奧雷王國的高層力量,就在這短短的一個夜晚付諸一炬。

在此之後,迎接這個王國的,隻有諸侯割據、外敵入侵、內憂外患、風雨飄搖的未來。

她做到了他準備做的一切,如同一個不可思議的神跡。

既然如此,他還有什麼好遺憾的呢?

……不。

或許還有最後一個遺憾。

「安潔莉卡,你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的嗎?」

安東尼奧終於再次走動起來。

他開始向前,從宮殿的殘破大門走向金色的王座。

「『命運是一座天平,它賜予了你什麼,就必然會收回什麼。你得到的力量越多,你失去的東西也就越多』,但事實上,這句話其實還有下半句——『正因如此,人類才需要信仰神靈、借助神靈的力量。因為神靈的存在可以為我們向世界支付一定代價,幫助人類走得更遠』。」

這才是使徒與信仰的真相。

然而它卻不容於世、是大地上任何一個教會都不容許人說出口的莫大禁忌。

「在這個世界上,有著許許多多奇妙的力量——陰影、生命、繁衍、烈焰、耀陽、季節、冰雪、海洋、死亡,等等。你肉眼所見到的一切、你身體所感知到一切、你一生中所經歷的一切,都能成為一種可怕的力量,但這樣的力量龍族可以使用、人魚可以使用、泰坦可以使用、夢魘可以使用……唯獨人類不能使用。」

安東尼奧走過了漫長的道路,來到了王座前。

「在過的三個紀元裡,從黃金人類到白銀人類,無數人試圖越過神靈、去直接觸扌莫世界的規則,試圖去使用人類不被允許直接使用的力量,但最後他們都死在了世界與眾神的震怒之下。而這些蔑視世界規則、竊取了不該被其擁有的力量的人,就被稱為『歪曲者』。」

「人類需要神,人類無法離開神,人類絕不可以失去神,因為失去神就代表著失去力量,而如果有人在不需要神的前提下就獲得了力量——那麼世界要殺他,神要殺他,人……也要殺他。」

安東尼奧的手上不知什麼時候出現了刀。

那把刀一看就久經沙場,鋒利非常,才一出鞘就有森冷的血腥氣息與殺氣襲來。

但王座上的人隻是笑:「你要殺我?」

她笑容張狂,抬手間也出現了武器——赫然是胡克二世的那柄古怪斷刀。

此刻,她分明從未參加過任何軍事相關的訓練,但當她舉刀時卻像是久經沙場的老將,動作熟練,一股悍勇之風撲麵而來。

於是,幾乎在安東尼奧舉刀的瞬間,她就從王座上一躍而下,手中的斷刀毫不猶豫地刺入了安東尼奧的月匈膛,可安東尼奧舉起的刀卻始終沒有落下。

這一刻,這一瞬間,像是有什麼東西從她身上流逝。

恐怖而膨脹的力量感消失了,虛妄的狂喜消散,取而代之是極致的清醒和理智。

易文君震驚抬頭,看到了安東尼奧臉上那熟悉的僵硬的微笑,就好像他許多年都沒再露出過笑容那樣。

「安潔莉卡,離開這裡吧。」

曾經被易文君吞噬的邪神之力,此刻正以胡克二世的斷刀為媒介,源源不斷地向安東尼奧身上湧去,但這樣的力量卻無法治愈他月匈膛的傷口,反而隻會加速他身體的衰敗和死亡。

「離開這裡……去過……不再需要命運天平的日子……」

安東尼奧抬起左手,像是想要將手中的什麼東西給她。

但沒等他遞出,他的身體就在兩種力量的侵蝕和鬥爭下迅速灰敗枯萎。

冷冽的夜風吹過,他的肉體化作灰飛,隻餘一具舉著刀的枯骨站在此處。

突然間,一張小小的紙片從枯骨手中飛揚,易文君迅速伸手,在它被冷風吹飛之前及時捉住。

她將它放至眼前,展開一看,這才發現安東尼奧在最後時刻試圖遞給她的,竟是一張沾血的車票——

是一張去往安潔莉卡的家鄉,佛南州的車票。

易文君對著這張車票,凝望許久,而後抬頭環視四周。

此刻,四下萬籟俱寂,視線所及之處,一片廢墟,滿地屍體,隻剩她身側的兩具枯骨,以及嗚咽而過的冷風。

易文君打開係統麵板,這才發現本周目遊戲結束的提示早已經彈出,隻不過失智狀態下的她完全沒有聽到。

……

[恭喜玩家通關副本「歌姬的絕唱·王宮篇」,收錄結局「自由之心」。]

[恭喜玩家收錄cg「遙遠的過去」、「無聲的人生」、「叛逆之心」。]

[本次遊戲副本探索進度70%,評價c]

[請選擇——]

[關閉遊戲/重新開始(需100戀愛幣)/更換入場身份(需10戀愛幣)/進入新的遊戲場景(需800戀愛幣)/回顧已通關遊戲場景]

……

當時,遊戲結束的畫麵,是被定格在易文君被送上飛艇的那一刻的,似乎是她登上飛艇後沒多久就已經出了這個結局。

而結局內收錄的三個cg裡,第一張「遙遠的過去」,赫然顯示的是並肩坐在斷牆上的兩個年幼的安,以及陰影中低著頭,黯然看著自己手中藍色野花的紮克雷;第二張「無聲的人生」,則是紮克雷在碼頭上握著易文君的手,反復說著「不要相信他」的那一幕;至於第三張「叛逆之心」,則定格在年幼的紮克雷甩開哥哥的手,在充滿硝煙的戰場上奔跑的那一刻。

從cg上看,這周目易文君打出的,赫然是紮克雷戀愛線的be結局。

隻不過出結局的時候,易文君正專注於聯係邪神,昏迷又醒來後理智也幾乎掉光,這才完全沒有注意到係統提示,也錯過了及時退出遊戲的機會。

於是,就像易文君不滿足於「缸中花」的結局,憤而將遊戲繼續進行了下去那樣,這次,易文君也將遊戲繼續進行了下去,於是,不在遊戲機收錄的、預期之外的結局出現了。

……

[恭喜玩家拓展副本「歌姬的絕唱·王宮篇」,本次拓展進度???]

[恭喜玩家收錄cg「大廈將傾」、「狂妄的瀆神者」、「風雨飄搖之夜」。]

[恭喜玩家獲得稱號:激進派]

[稱號詳解:在無盡的探索力量的道路上,總有一些人會蔑視前輩的經驗和教訓,意圖開辟出一條新的路來,而至於這條道路是否正確、其背後的終點會是什麼,誰知道呢?]

[稱號效果:裝備此稱號後,你獲取超凡力量的速度50%;各教會對你的關注度50%;被識破身份後死亡概率100%,並獲得特殊效果「舉世皆敵」。]

[恭喜玩家開啟稱號欄,當前稱號欄數量:1,可裝備稱號:1]

[是否保存當前遊戲進度?]

[是/否]

……

在紮克雷線的三張cg裡,沒有安東尼奧的存在;而在新結局的三張cg中,同樣沒有他。

安東尼奧就像是不存在於這場遊戲的人,除了這具枯骨和這張車票以外,他什麼都沒有留下。

這一刻,易文君再度抬頭,環視四周,看到了自己麵前的枯骨、自己身旁的骨龍,以及一些更遙遠的地方。

「阿莫斯,紮克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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