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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熟睡的蓮是被竄過心口的電流驚醒。
這並不是什麼浪漫的比喻手法,而是純物理的。放於她睡衣月匈前口袋中感應器大半夜的給了她心髒來一下,警告她遙遠地球上的隊員們正在呼喚她。
窗外漆黑一片。蓮一邊急急忙忙的起床,一邊掏出感應器貼在太陽穴上。
【指揮官收到!瑪麗,概述一下情——】
蓮頓住了,因為她隻感應到了一個人的腦電波。
而對方也愣住了,因為他沒想到會聯係上自己。
【抱歉。】腦海中鶴的聲音有些無措,【我沒想到會連接上你。】
【……沒事。】
原本站起身的蓮又「啪」的一聲坐回了床上,挪了挪身子靠著牆,【你找我有什麼事嗎?如果沒有急切的『想要聯係上對方』的心情,是沒辦法啟動感應器的吧。】
【我的確在想你,但說不上急切。】
鶴頓了頓,似乎在思考該怎麼自己解釋現在的情況。
【……原來如此,我懂了。】
蓮轉過頭,透過窗戶看向外麵的「月亮」,【今天是你正式入隊來的第一次值夜班,其他人都睡下了,因為無聊所以想到了我對吧。】
【是的。】鶴輕笑了一下,【感應器真是很便利的東西呢。】
【一般來說是沒辦法知道的那麼具體的。但是我對人的腦電波比較敏感,而你……】
蓮的表情突然糾結了起來。
【明明腦電波強度高的離譜但是對人又完全不設防……】
【嗯,我有注意不跟其他人直接連接。】
【你也沒辦法跟他們連接,沒有指揮官就沒法打開赫爾墨斯的通道,隊員之間自然也不能連接。】
【很不便利呢。】
【是啊——看來你們到了一個風很大的地方。】
【嗯。梅花的花瓣落了一地,是個很漂亮的地方——在衛星裡也看得到月亮嗎?】
【看的到。可惜是假的,投影在帷幕上的景象罷了,你看到的才是真貨。】
【明明你離月球更近呢。】
【所謂伊甸也不過是個鐵罐子罷了。】
【……嗯。】
鶴似乎被自己逗笑了。能從他身上感受到明顯的喜悅之情。
她能想象他現在的處境。隊友們皆已睡下,在冬日的夜晚也聽不見蟲鳴。一個人靜坐在篝火旁的他仰著頭,視線穿過被風揚起花瓣,遙遙的望著月亮。
那種被自然包圍的寧靜祥和,是她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覺。
熟悉是因為她已經從第十隊的隊員身上感受到了無數次,陌生是因為她從來沒有靠自己感受過,哪怕在指揮大樓的室內公園裡。
現在想想,自鶴正式入隊已經過去一周多了。因為任務逐漸變多變麻煩,從隊員身上經常會感受到強烈的疲憊和麻木——特別是希多。
她好像明白鶴為什麼會「隻是隨便想想」就能喚醒感應器了。
所有人一起連接的時候不僅是她作為中轉站稀釋並放出了鶴的腦電波,其他人也作為載體,替她承受了一部分。所以才會在今天這樣所有人都睡覺的摘下感應器的時候,他能隨隨便便就連接上自己。
……雖然現在看來也沒有什麼不好的。
【蓮指揮。】
【直接叫我蓮吧。完全無法感覺到你對我的尊敬。】
【可以嗎。】
【不用在意上下級關係,其他人也不是因為這才叫我「指揮」的。】
【好。蓮,為什麼你們要離開地球呢?】
蓮一下子陷入了沉思。
一百年前類機械生命體出現,八十年前人類發射了伊甸,並於兩年後發射了赫爾墨斯的矩陣組件。
最初的伊甸並不是現在這樣雖然擠了點,但能容納十五萬人的超大型殖民衛星。它最初隻容納了兩萬人,大多是技術工人和執行官。
他們花了八十年的時間擴大伊甸,完善赫爾墨斯。考慮到矩陣龐大的體積以及需要懸浮才能最大化的覆蓋麵積,還有後期的清灰保養維護——太空,是最適合他的地方。
當然這隻是一部分的原因。
位於伊甸的逃離地球的掌權者們,需要一個形式來牢牢把控地球人的軍人。如果人類失敗,他們可以在伊甸中苟延殘喘,如果人類成功,他們也有了安然返回的理由。
信仰、人種、性別,從來不是分裂人類的理由。階級才是。
【很復雜的理由呢。】
【……啊。】
腦內突然響起的清冷聲音喚回了蓮的思緒。她突然意識到那些說不出口的話與千絲萬縷已經化作了信號,傳遞到了他那。
但明明知道了,她卻無法停下。
很蠢吧,人類。
遙遠的遙遠的傳說曾記載。神為了阻止人類創造通天的高塔接近自己,分割了人類的語言與膚色,讓人類無法互相理解與溝通。
但事實上呢?哪怕現在我們麵對著同樣的危機,有了能跨越聲音和語言的交流方法,我們仍不能團結在一起。
哪怕通過感應器我們能做到感同身受,也依舊不會停止傷害他人。
有時甚至都會覺得,這樣的人類不如滅亡算了。
【……抱歉。】
蓮蜷縮了身子。將臉埋進拱起的膝蓋裡。
【沒控製住自己把負麵情緒傳遞給你了。雖然我覺得你也有責任,我對情緒和思維的把控還是挺有自信的,都怪你的感應能力太強了。】
【沒關係。不,應該是該對你說『謝謝』才對。】
【……哎?】
寂靜無光的夜裡,隻有感應器散發著悠悠的藍光。幾縷黑發原本因為少女的蜷縮的動作而覆蓋在了上麵,卻又隨著她逐漸放鬆的雙肩和前傾的身子而緩緩移開。
【其他人對於我而言,一直都隻是能感覺到而已。】
【既無法與之互動,也無法傳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