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八章 夜泊(2 / 2)
這讓白舒不禁想起前人所言,當下心中大感安慰,對船家說道:「漁樵於江諸,侶魚蝦友麋鹿,亦人生樂事,還是老先生看得開啊。」
船家聞言,轉過頭來望著白舒,和煦的笑道:「小哥兒所言極是,且把這一趟水路,看做是人生旅程中的一途,若有杯酒作伴,便更好了。」
白舒心中陰霾略掃,沒想到行一段水路也能遇到這樣灑脫的老翁,倒是自己的人生境界和格局過於狹小了。
一路人白舒與船家談天說地,船家雖然不是什麼經世鴻儒,但勝在閱歷豐富,兩人一番交談下來,竟無甚間隙,談笑風生。
轉眼水路已過半程,子夜十分,船家將船泊在岸邊,眾人借此機會小憩片刻。水岸兩邊影影綽綽,時不時傳來烏啼蟲鳴。夜深霜濃,天幕陰沉,整條水道之上隻有零星幾點可數的漁火。
在蟲鳴的襯托之下,更顯四下一片靜謐。
白舒無心睡眠,望著眼前景色,心中想到那句「月落烏啼霜滿天」,此刻不恰是「江楓漁火對愁眠」嗎?
白舒一邊苦笑,一邊感受著此刻這純淨的天地氣息,正在這時,那個一直縮在船艙角落的少年忽然咳嗽了幾聲,他的聲音乾澀沙啞,竟似是風燭殘年的老者。
這時候白舒才注意到,原來這個瘦弱少年一直在咳嗽,隻不過他都捂著嘴巴把咳聲硬生生的堵在嗓子裡麵,這時候許是咳嗽的厲害,竟是沒有忍住。
白舒見此場景,心下有些不忍,便偷偷畫了一道水符,用靈氣托著將之一分為二,下麵凝結成冰,上麵的水落在冰杯之中。
白舒此刻已有了辟穀的實力,似羅詩蘭一般,就算是出遠門,也不會準備水具,此刻白舒望著手中的冰杯,看著裡麵搖曳著的清水,下意識想到那一年自己和董色被困雪洞時的情景。
那時候的白舒還隻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角色,沒有任何過人的本領。兩個人那時候也是沒有水吃,隻能靠著雪水相濡以沫般的求生。
昔日種種磨難,此刻重新被白舒拿出來細細咀嚼,卻嘗出了絲絲甘甜,這都是兩個人的珍貴回憶,一輩子抹不去的記憶。
「若真是人生若隻如初見就好了」白舒低頭嘟囔了一句,那少年似乎聽到白舒的聲音,壓著帽簷瞥了白舒一眼。
白舒沒有注意到少年的動作,隻是感嘆一番,就把手中的水杯遞了上去,他溫和地對那少年道:「小兄弟想咳嗽就咳吧,不用顧忌我們一直忍著,來喝點兒水,潤潤嗓子。」
此刻白舒溫柔關切的模樣,就如同他曾經對待蕭雨柔一般,今天如果咳嗽的這個人是個女子,白舒不會再有任何一句關心。
那少年猶豫了片刻,接過了冰杯,他伸手的一刻白舒看到他雪白一截皓腕和青蔥如玉的手指。
那玉指觸碰到冰杯,似乎感覺不到冰杯的寒冷,反倒是他指側劃過白舒指尖時,不易察覺的顫了一顫。
一瞬間白舒感覺到少年手指冰涼,竟似與冰杯一般無二。
「謝謝。」那少年壓著嗓子道謝,聲音低沉沙啞,落在白舒耳中卻隱隱有著幾分熟悉的味道。
白舒一時間有些想不起來是哪裡熟悉,便開口問道:「小兄弟你是哪裡人啊,這一趟要去乾什麼?」
少年微微搖頭,寬大的笠帽隨之晃來晃去,卻是一個字也不肯說了。
白舒正覺奇怪,就見那少年寬大的笠帽隨著他搖頭的動作,突如其來的在晚風之中墜下,白舒伸手去接他的笠帽,那少年也同時手忙腳亂地伸手去抓帽子。
兩個人的手觸在一起,少年的手冰涼刺骨,白舒的手溫暖如春。
兩人的目光也隨即交匯在了一處,當白舒看清楚那人的臉時,不禁徹底呆住了,整個人就像是失了魂魄一般,不可置信的長大了嘴巴,半晌才喊出那人的名字。
「董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