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我與你定約(1 / 2)
明明是虛幻的景象,不屬於自己的記憶,然而,晨伊此刻能清晰聽到他們的歌聲,如此真切。
晨伊看著克裡斯托弗將額頭抵在石門上,溢出些許鮮血。
而後「嚓」地一聲,沉重的石門緩緩而開。
克裡斯托弗抹去額上鮮血,走入暗室。
晨伊卻看不見其中景象,似乎有什麼封閉了克裡斯托弗在暗室內的記憶。
待神父從中走出時,雙手捧著精致的銀瓶,其中裝盛鮮血。
聖維娜卡納的寶血。
鮮血自離開暗室起,沸騰作響。
神父按壓著銀瓶,仍舊止不住絲縷鮮血溢出。
瓶口處,銀色的血滴落地。
晨伊看見那滴鮮血如氧化失色般,急速失去光澤,轉而蒼白。
連綿不絕的歌聲裡,血滴緩緩浮起,往後院飄盪著。
晨伊追逐著這滴鮮血跑了出去。
一排排的墓地,陰雨下死寂。
那滴鮮血,掠過一塊塊石碑,毫不停留,似在篩選。
最後,晨伊看見它,在第七排某塊灰石製的墓碑上,靜靜懸停。
黑德薇希·普涅,我們家可憐而可愛的天使,永遠都是。
碑上銘文這樣刻著。
晨伊眼睜睜地看見鮮血沒入其中泥土裡,而後再無動靜。
記憶景象在此之後戛然而止。
神秘學通識上,這意味著,通靈儀式的答案就在眼前。
晨伊陷入錯愕與迷茫。
黑德薇希這是怎麼一會事?
我的千柱雲海是這樣來的?
晨伊不可置信地伸出手,試圖再度推進通靈儀式。
隻是這樣隻有這樣?
然而,記憶景象已經開始緩緩褪去。
景象一寸寸地褪色,仿佛沒入空氣中,晨伊轉身走回大教堂內。
他依舊陷入驚愕中。
不知不覺地,晨伊踱步到暗室石門前。
抬起頭,晨伊慕然看見。
石門上,銘刻著真理圓環,而圓環上,赫然是自己在千柱雲海上刻下的名字,煥發著金色光芒。
晨伊瞳孔一縮,不禁輕輕觸碰圓環。
似乎自己在千柱雲海上刻下的名字,為這場儀式帶來了異常變化。
隨後,原本逐漸褪色的景象卡住了,半秒後,新的色彩從頭填入其中。
景象迅速變幻。
就好像為彩窗填上一片片馬克賽玻璃。
晨伊看見時間在順流而下,每一分每一秒,都從過去通往現在。
通靈儀式明明是重現記憶,眼下卻將現在的畫麵呈現。
兩教的聖地再度落入自己眼底,白銀卡納的城市中心,高大的火刑柱聳立著,乾柴堆滿柱底。
人群彼此擁擠,無論真教徒或異教徒、無論貧富老弱,人們從火刑台蔓延到聖銀大教堂的七層台階外。
克裡斯托弗雙手合十,在諸聖徒像前,萬千燭光裡。
垂著頭,他低聲禱告著。
身後,是那些隨他流浪各地的刑徒們,大家簇擁著,攥緊聖像,凝視著神父的背影。
禱告的最後,克裡斯托弗高高舉起聖餐,慢慢地放到聖像前。
轉過身,他聽見刑徒們眼角酸澀,泣不成聲。
他的弟子,修士艾倫斯走上前來,顫聲道:「神父不必這樣,你不必死的。」
克裡斯托弗慈愛地撫扌莫修士的腦勺,沒有說話。
「你沒有犯錯,你沒有罪,你不應簽那認罪書的。」在自己的教父麵前,修士喃喃著。
神父凝視著他。
「『理應堅守真理,如此方入天國』不是嗎,這是經書上說的,也是你說的,不是嗎?」修士啜泣著,淚珠連串落地。
「是的,是的,你說的沒錯,」神父終於開口。
「為什麼,為什麼,神父,你在背棄真理你在」修士難以接受神父的選擇,忍不住地詰問道。
克裡斯托弗嗓音溫和:「然而,靠著愛我們的主,在這一切事上,已勝之有餘了。」
修士怔怔無言了。
「米路·艾倫斯,我以姓名稱呼你,」神父挪開撫扌莫他腦袋的手,「這裡交給你了。」
神父緩緩起步,一邊走著,一邊同他們告別,安妮、艾莉娜、與自己同名的教子、艾倫斯他們哭泣著,呢喃著挽留的話。
神父站在大門外,而後緩緩走下七層台階。
人們看見麻製的修士袍出現在那,一傳十,十傳百地轉頭盯著神父。
克裡斯托弗走在隔開人群的過道上。
「燒死他,燒死他!」
「把這骯髒的真教徒燒死!」
「吾王之王看啊,我們要懲戒這褻瀆你的怪物!」
不知誰帶頭,異教徒間爆發起鼎沸的吶喊,他們憎恨著、詛咒著克裡斯托弗,因他瀆神的行徑,因他玷汙了他們同胞的靈魂。
真教徒們則哀泣著,不少人紛紛闔眼,不願看到他們的神父,遭此劫難。
克裡斯托弗神色恬靜,一言不發,向著火刑台而去。
憤怒的異教徒間,青紅講經院主祭低垂麵容,雙手合十,說不出口的愧疚下,隻是輕輕地掃視克裡斯托弗。
主祭跟前,克裡斯托弗停了腳步。
辱罵聲剎時鼎沸,更叫不堪的話語肆意傾瀉而出。
主祭闔緊雙眼,嘴唇緊閉,是他判下的火刑,他等候著神父的憎惡。
「主祭先生,你知道,有些事,它往往重於生命。」
神父輕輕拂過主祭的肩膀。
「所以我寬恕你。」
主祭睜開眼,滿臉錯愕,目光久久停住了。
神父繼續向前走著。
「克裡斯托弗。」主祭張了張嘴,「你是真正的神父。」
克裡斯托弗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