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生命的最後(1 / 2)
男人月匈口的野獸依舊緊繃著。
酒館老板兒子的追思禮拜結束了,他們站起身,老板邀請他去喝杯啤酒。
「不了,我是自己出來的。」男人說道。
老板的臉色稍微詫異,但隻是稍微而已,他嘆口氣道:「那我隻有勸你早些回去。」
男人沒有回答,撐著拐杖,一瘸一拐地走了出去。
荒漠流浪的日子裡,他的小腿骨折過,所以現在很快就習慣了這種走路方式。
當走出教堂時,生命流逝的感覺在腦子裡重現,男人旋即意識到時日無多了。
所以他回過頭,朝老板揮手告別。
男人的呼吸開始一次比一次急促,他站定住,努力深呼吸,好不容易才將這感觸緩解。
「該回去了,出來太久了。」男人喃喃道。
他拐過一個街角,這裡光線昏暗,狹窄得幾乎隻能容下一個人。
男人的腳步平緩,擔心過快會加快呼吸速度,月要間的燭台穩當地係著。
身後,一個黑影小心翼翼地朝他靠近。
一隻小手瞄準那座鏽跡斑斑的燭台,飛快地靠過去。
啪。
男人倏地轉過身,將那孩子的手腕抓得死死。
他自小是偷麵包長大的,一晃多年,現在仍對此熟撚無比。
「你要偷東西?」男人直勾勾地盯起孩子。
那男孩一下被盯得發毛,就像被一隻獅子盯著,他哆哆嗦嗦。
「先生」男孩不知為什麼,在這凶狠的男人麵前隻能點頭。
「為什麼?」男人低沉著嗓子,聽起來又像怒吼。
男孩啞住了,不知道怎麼開口。
男人狠狠地盯住他,眉頭緊皺,野獸般的瞳孔在顫鳴。
這似是拷問,可男人不僅是在拷問男孩,更是在拷問艾蘭必因,更是在拷問男人自己。
那孩子不會知道,眼前這男人,靈魂深處比他還要驚慌失措。
「為什麼?」男人的語氣透出凶狠。
那孩子打了個機靈,幾乎快哭出來道:「我隻是覺得好玩,隻是覺得好玩,我想要那燭台。」
這位前執政官愣了下。
男人翻江倒海的心情剎時平復。
「你說,隻是因為好玩,不是別的?」男人的語氣柔和多了。
那孩子搞不明白男人為何方才還凶狠無比,眼下又和緩下來,隻有乖乖點頭,連連道:「是的,先生,對不起,先生,主會祝福你的,先生。」
「不是因為飢餓、貧窮,不是因為疾病急需錢用,不是因為任何痛苦或者悲慘的事嗎?」男人又一遍確認道。
「不是隻是好玩我很抱歉,先生,我錯了。」那男孩拿出最大的認真說道。
男人鬆了一口氣。
「我會放過你,但你要記住」男人鬆開了手,孩子的手腕通紅。
「記、記住什麼」孩子害怕地問道。
他劃起手指,朝孩子作圓環禮,他很虛弱,最後連手臂都在輕顫,他將指尖點在孩子額頭上。
「從現在起,主拯救了你的靈魂。」
他說完這話,
陡然感覺到生命鬆懈下來。
野獸匍匐下來,安詳地闔上眼。
於是,男人轉過身,拄著拐杖,一下一下地敲在地麵上,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男人賣力地爬進雜物房的窗後時,撐不住地氣喘籲籲。
他想不到自己會虛弱成這樣,身體已與老人無異。
男人靠在牆邊休息一會,之前怎麼走出去的,這時又怎麼走回去。
當他抓著樓梯的扶手,走上房間所在的樓層時,差點花光了一生的力氣。
男人走回病房門前,推開那扇木門。
卡塞爾竟在病床邊站著。
看到彼此,他們都很驚訝。
「你怎麼回來了?」還是男人先反應了過來。
「我有種莫名的預感,就像主的指引。」卡塞爾走了過去,將斷腿的男人扶上病床。
男人躺在上麵後,解開月要帶的燭台,抱在手裡。
「卡塞爾,你知道嗎,我出去了一會。」
卡塞爾點點頭說:「當我看到這裡沒人的時候,我一點都沒慌張。我預感你隻是出去了一小會。」
「你的預感準得出奇。」男人說道。
「或許隻有這一次,你去看了什麼?」
男人仰起臉,凝望著卡塞爾,他的眼瞼虛弱了,要花點力氣撐起:「很多,很多我去看了一位母親和嬰兒,酒館裡的公民們,為小兒子作追思禮拜的老人還有偷我東西的小孩。」
「主啊,他敢偷一位執政官的東西。」卡塞爾說完,笑著糾正了自己的措辭,「前執政官。」
「他偷我東西,這不重要。」想了想,男人笑道。
「你笑了,我一直覺得你不是很習慣笑。」卡塞爾說道。
認識這麼多年,男人常常以不苟言笑的麵目示人。
「因為很多時候需要我嚴肅點。」男人收斂起笑容說道。
卡塞爾想了想,問道:「你說那不重要,那重要的是什麼?」
重要的是什麼
男人仔細地想了想,一時難以表述,隻能道:「我不知道。」
「噢,這很沒意思。」
「是的,很多事都沒意思。」男人不禁地闔起眼睛。
他從指尖湧起了困意,想就此睡下。
可是想到什麼,他又陡然把自己驚醒,拿手撐著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