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約定(1 / 2)
素梨在灶屋**湯麵,偶然間一抬頭,透過木格窗子看到趙舒的小廝阿保在影壁那裡一閃,似乎出了大門。
她裝作沒看到,繼續在灶屋忙碌著。
陳家種花木做盆景,最不缺的就是修剪下來的枝條,這些枝條晾乾之後燒鍋,中間不用添柴,也不用專門安排一個人在灶屋燒鍋,倒是省事方便。
素梨煮好麵盛好,剛把碗放進托盤裡,卻看到阿保走了進來,便笑著道:「阿保,你來得正好,雞湯麵煮好了!」
阿保笑嘻嘻道了謝,接過了托盤。
素梨把裹頭的帕子取下,指著案板旁放著的暖壺交代道:「暖壺裡有燒開的水,木匣子裡是新的薄荷香胰子、擦牙的青鹽和鬆江棉布麵巾,你拿到房裡用吧!」
農家不像有錢人家燒炭,隨時都有熱水,所謂的暖壺,其實不過在瓷壺外麵編了一層竹殼,略微能夠保溫罷了。
她給趙舒準備的薄荷香胰子還是她自己做的,做好後家裡人一人分了一塊,剩了一塊在那裡放著,就給趙舒用了。
村裡人用的都是用棉油做的胰子,她這種用薄荷油做的胰子可是天下獨一份呢!
趙舒還在床上躺著,已經有一會兒沒有咳嗽了。
其實對他來說,下雨時節要比平時好受一些的,即使在京城,他也常年住在金明池行宮,因為金明池行宮多水,空氣較為濕潤。
阿保伺候趙舒吃了一口麵,輕輕問道:「公子,這麵還可口吧?」
趙舒沒有說話,卻也沒說不吃。
阿保心中大喜,便不再多言,慢慢餵趙舒吃了大半碗麵,又餵他喝了兩口麵湯,這才拾掇了送回灶屋,又拿了熱水過來服侍趙舒洗漱。
洗漱罷,趙舒又躺下了。
阿保一邊拾掇,一邊絮絮道:「金雲嶺方才親自帶人來接您了,我說讓他明日帶著轎子在村外候著,他們倒是送了些衣物過來對了,這秦姑娘家的香胰子還挺別致,宮裡用的雖然更精致好看,卻沒她的細膩好聞」
趙舒連說話都費力,也不理會他,闔上眼睛側身躺在那裡,聽著窗外淅淅瀝瀝的雨聲,任憑阿保自言自語自接自話。
阿保忙完,拿出陳家準備的鋪蓋,在窗前竹榻上鋪設好也睡下了。
夜深了,雨還一直下,淅淅瀝瀝的雨聲與阿保的呼吸聲清晰可聞。
趙舒以為自己依舊會一夜未眠,誰知在薄荷的清涼香氣中,他不知不覺睡著了。
早上雨停了,到處濕漉漉的,空氣微微帶了些土腥氣,卻好聞得很。
家裡人都在睡,陳老爹早早起來預備做早飯。
他剛要去後院摘菜,卻見小廝阿保扶著趙舒沿著走廊過來了,便笑著打招呼:「趙小哥,我去後院摘菜,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看看?」
趙舒「嗯」了一聲,扶著阿保隨著陳老爹去了後院。
陳家後院小樓附近種了不少花木,不過靠西的那大片都開辟成了一畦一畦的菜地,看著綠油油的,齊整得很。
趙舒扶著阿保立在地頭看周圍的景致。
陳老爹薅了兩根萵筍放進竹籃裡,又掐了一大把嫩荊芥,又拿出鐮刀,要去割一把韭菜。
他一邊忙碌著,一邊道:「趙小哥,有一句話我得和你說,你也別嫌我老頭子囉嗦,如今是四月底,到秋天的時候,你最好再來我家一趟,我有些泡茶喝泡澡用的好東西給你,不要錢!」
陳老爹揮鐮割下一把嫩綠的韭菜,口中依舊說個不停:「我家特別好找,你隻管打聽鞏縣有名的花匠花兒陳,花兒陳就是我,我家做花匠好多代了,在前朝時我家也曾顯赫過,專門為太醫院種植藥草,如今雖然敗落了,可是放眼全鞏縣,沒有一家花匠養的花比我好,製的盆景比我像樣」
雨後清晨清新潮濕的空氣令趙舒的肺沒那麼悶那麼疼了,他扶著阿保,輕輕道:「多謝陳老爹,八月十五前後我一定會來的。」
陳老爹聽了,起身看著趙舒,認真地道:「趙小哥,你可一定要來啊!」
趙舒見陳老爹如此執著,不由微笑,輕輕道:「嗯,我一定會來。」
隻要到了那時我還活著,我就一定過來。
即使我死了,我也會讓阿保過來。
他原本生得就好,隻是過於消瘦,而且臉色蒼白,整個人如玉人一般,瞧著冰冷易碎,如今一笑,卻有幾分像活人了。
陳老爹又細細打量了他一番,點了點頭:「趙小哥,我回前麵做早飯,你在這後院裡逛逛吧,那邊有個門,可以通到我家花圃,倒是可以去瞧瞧。」
待陳老爹離開了,阿保這才扶著趙舒在後院的小徑上走著。
小徑上長滿了草,剛下過雨,草濕漉漉的,趙舒的鹿皮靴踩在上麵有一種軟軟的觸覺。
趙舒不怎麼說話,走幾步,歇一會兒,終於走到了薔薇花牆前——一整麵牆上都攀爬著薔薇花,大紅、深紅、淺紅和素白的薔薇花在翠綠藤蔓上盛開著,散發著好聞的花香。
阿保唧唧咕咕說個不停:「公子,陳家的菜種得好,花兒種得更好,你看這薔薇花牆,宮裡禦花園的薔薇花牆也就這樣了。那陳老爹養花本事高,人也挺熱心,咱們差他老人那點泡茶喝泡澡用的東西麼?還特地強調是好東西!哈哈哈!」
趙舒自己不怎麼說話,他一說話肺就難受,卻喜歡聽別人說話,因此侍候他的那些小廝中,活潑愛說話的阿保更得用一些。
待阿保說了一大長篇,趙舒這才低低道:「我有些冷,你去拿件披風過來」
阿保抬頭一看,見趙舒肌膚蒼白中透出些青來,唇色倒是鮮艷得有些瘮人,忙道:「公子,您等著,我這就去!」
見薔薇花牆旁邊有一棵忍冬,阿保便讓趙舒先扶著忍冬站著,自己一溜煙跑去取衣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