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安慰(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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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幽冷,榻中香暖。

兩人挨得極近,四目相對之時,一同看見彼此眼中的慌亂無措。

徐洛音移開目光,心跳聲如雷。

怎麼夢魘醒來,她就躺在沈韶懷裡了呢?是她主動還是他主動?

不過他的月匈膛好溫暖,離得近,那股獨屬於他的清香又縈繞其間。

許是還迷糊著,徐洛音沒控製住,忍不住輕輕嗅了嗅,又察覺自己鼻音有些重,在寂靜的深夜裡格外突兀。

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她忙不迭地從他懷裡退開,脊背貼著冰冷的牆壁,心間卻依然燥熱。

懷裡的溫香軟玉倏然離去,沈韶頓了頓才開口解釋:「你夢魘了,喊著我的名字,我就……安慰了你一下。」

明明是再正經不過的解釋,可偏偏他聲音有些低啞,硬生生地讓徐洛音聽出幾分旖旎的意味。

更何況方才他們還抱在一起,「安慰」兩個字,讓人浮想聯翩。

徐洛音吸了吸鼻子,輕聲道謝:「多謝夫君。」

麵前的姑娘垂著眸,嬌顏酡紅,淚痕猶在,聲音又細又弱,衣裳稍顯淩亂,聲音也溫糯,像是剛被他欺負過的模樣,我見猶憐。

沈韶掃了一眼便不敢再多看,沉默著望著月光往她的方向偏移。

徐洛音也沒有說話,難言的尷尬在方寸之地蔓延。

她想起來了,方才她做了噩夢,依然是跳下馬車被拐子追趕的夢,她在夢中聽到沈韶說話,想也不想便撲了過去祈求庇護,沒想到那並不是夢,而是……

她抿了抿唇,便聽沈韶問:「你時常夢魘?」

他的聲線變得正常而克製,聲音淡淡,似乎隻是一句再平常不過的詢問。

徐洛音呼出一口氣,也明白此刻說些什麼,比一直安靜要好得多,於是她輕聲答:「嗯,不過最近次數少了些。」

少嗎?

沈韶皺眉,他記得那日在馬車上她也夢魘了,也沒相隔多久。

他略過不提,又問:「方才我見你一直在扌莫軟枕,在找什麼?」

徐洛音的呼吸亂了一下——自然是他送她的護身符。

不過應該是尋不到了,畢竟此時的靖南侯府,早已不是當初的靖南侯府了。

她垂眸道:「我娘親為我求了護身符,我一直放在枕下,當初事發突然,我沒來得及拿過來。」

提到這個,氣氛倏然變得沉重。

沈韶嘆息一聲,寬慰道:「你放心,我會盡快探查此事,給靖南侯府一個交代。」

許是才夢魘過,徐洛音變得脆弱不堪。

她已經很久沒有為此事掉淚了,可是今日聽了沈韶的安慰,鼻尖變得很酸,她快速地眨了幾下眼睛,不讓眸中的淚水落下。

「多謝你。」

她極力控製著顫抖的聲音,可沈韶還是聽了出來。他輕瞥一眼強忍淚水的枕邊人,張了張口,卻不知該如何安慰。

他隻有兩個弟弟,沒有妹妹,他又從小苦讀詩書,與姑娘家之間的相處經驗實在太少,仔細回想一番,與他說過最多的話的姑娘竟是徐洛音。

他對如何安慰姑娘家,實在是一竅不通。

「我、我能借一下你的肩膀嗎?」

耳畔傳來她的小聲請求,沈韶怔了下,懷疑自己聽錯了,下意識問:「你說什麼?」

徐洛音的勇氣早在說完那句話的時候便土崩瓦解,隻剩羞恥。

沈韶雖是名義上的夫君,但這是做給旁人看的。說到底,他們隻是同住屋簷下的陌生人罷了,彼此都一清二楚,所以恪守規矩,從未逾矩。

她怎麼能和一個男人說這樣的話?

往常她一直將自己的心思掩藏的很好,可是今日是怎麼了?

又是投懷送抱又是借肩膀,沈韶會不會認為她不知廉恥?

越想越覺得難堪,她慌亂地答:「沒什麼,我要睡了。」

她慢慢閉上眼睛,麵前一片黑暗,聽覺卻變得極為敏銳,她聽見他掀開被子的聲音,還有往她的方向移動的輕微沙沙聲。

須臾,又歸於平靜。

徐洛音眼睫微顫,不敢睜開眼睛,連呼吸都靜止了。

她落入一個溫暖乾燥、令人安心的懷抱中。

周圍是屬於沈韶的氣息,夢魘被隔絕在外,連日來的痛苦與思念卻如潮水般湧來,化為淚水,溢滿她的眼眶,最終落入軟枕之中,悄無聲息。

沈韶看不見她的神情,隻知道懷裡的姑娘安靜地像是睡著了,於是隔著錦被規律地拍著她的脊背,輕聲哄道:「睡吧。」

睡著了便什麼都不會想了。

沈韶心底有些愧疚,除了出事那一日哭了一場,這段時日以來她一直表現得沉穩平靜,他也很放心,可他今日才明白,她隻是一直將心事埋在心底。

沒有人知道她的心是迷茫不安的,隻能通過夢魘與哭泣紓解。

沈韶嘆息一聲,她在他麵前總是表現得極為端莊溫婉,差點忘了她隻有十六歲,十六歲的姑娘,能經歷什麼風浪?

保持一個姿勢太久,他輕輕壓了下軟枕想換個姿勢,潮熱感卻撲麵而來。

他怔了下,這才發覺軟枕已濕了大半,她的身軀也在輕微地顫抖。

她在哭,悄無聲息的模樣,卻比嚎啕大哭更讓人心疼,壓抑得喘不過氣。

方才他還覺得男女授受不親,但此刻,沈韶下意識將她抱得更緊,低聲道:「阿音,哭出聲也沒關係。」

他的聲音令人信服,徐洛音終於忍不住開始啜泣。

她想爹爹娘親,想兄長,好想好想……

沈韶輕柔地拂去她臉上與淚水黏在一起的青絲,聲音也輕柔。

「後日回門,我會與你一同去探望嶽父嶽母。」

「但是在這之前,你好好的,他們才能放心。」

「阿音,我會一直陪著你。」

一句又一句,撫平她心中的彷徨與思念,一如被他救下那日,所有的慌亂與恐懼盡數被化解。

沈韶便是她的救贖,一直都是。

-

許是昨晚哭了一場,徐洛音醒的很晚,無精打采地坐起身,綠袖便聽到動靜過來了。

掀簾進來,綠袖唇邊的笑意凝住,慌忙問:「呀!姑娘,您的眼睛怎麼了!」

慌亂之下連稱呼也忘了改。

徐洛音沒力氣糾正她,下意識地揉了揉眼睛,隻覺得酸痛,疲憊道:「去拿個雞蛋敷一敷吧。」

聲音也有些沙啞。

綠袖稱是,連忙往外走,迎麵差點撞上沈韶,她福身行禮,又跑遠了。

沈韶過來了,徐洛音抿了抿唇,不願讓他看見她此刻的模樣,慢慢將帳子拉上。

沈韶便也沒動,隔著帳子問:「身子不舒服?」

她極輕聲地清了清嗓子,小聲說:「還好,隻是眼睛腫了,夫君先去用膳吧。」

稍頃,他應了聲好,轉身出去了。

等屋裡沒人,徐洛音這才下了床榻,在梳妝鏡前照了照,望著紅腫的眼睛嘆息一聲。

往常她隻是偷偷哭一會兒罷了,沒想到昨晚沈韶一安慰她,她的眼淚便如開了閘的洪水往外流,止也止不住。

她揉了揉眉心,慶幸地想,幸好不必去向公婆請安。

她仔細瞧了瞧鏡中的自己,這才發覺眼睛略顯無神,臉上的肉也凹陷了下去,瞧著麵色蠟黃,許是連日來憂思過盛的緣故,昨晚又大哭一場,更顯麵容憔悴。

徐洛音有些怔忪地扌莫了扌莫臉,知道自己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沈韶說的不錯,若是讓爹爹娘親看見她這副模樣,肯定會對她心有虧欠,到時候肯定會寢食難安的。

他們在監牢中已然是受罪了,若是再讓他們得知她過得並不像他們所想的那樣好,定會難過。

徐洛音下定決心,她要放寬心,好好吃飯、好好休息,讓爹爹娘親放心。

用剝了殼的雞蛋消了些腫,又上了妝,堪堪遮住一些憔悴,她站起身,稍稍有些眩暈。

許是昨晚哭的太厲害的緣故,她沒放在心上,停了停終於前去廳堂用膳。

沒想到桌上卻沒有膳食,沈韶正坐在一旁看書,舉止優雅,硬生生地將吃飯的地方變成了書房。

若不是昨日來過這裡,徐洛音簡直就要懷疑自己來錯了地方。

見她過來,沈韶放下書,笑道:「擺膳吧。」

似乎一直在等她一起。

徐洛音心中劃過幾絲漣漪,坐在他身旁,不多時膳食便上桌了。

昨日已與他一同用過膳,今日徐洛音稍稍放鬆了一些,不再執著於麵前的幾道菜,每道菜都嘗了幾口。

看著她小口吃完,沈韶揚眉問:「喜歡吃什麼?」

她說了幾道菜後,他輕輕頷首,飯桌上又安靜了下來。

徐洛音心不在焉地用著膳,知道這樣下去是不行的,她和沈韶之間的話題總是些瑣碎的日常,像例行公事,說完了便算了,她不想這樣。

她不由自主地盯著沈韶出神,若是想與他拉近距離,該怎麼做呢?

察覺到她的視線一直落在他臉上,沈韶停了停,轉首與她對視,問:「吃好了?」

徐洛音羞赧地垂下目光,慌忙應了一聲。

沈韶舉止斯文地擦了擦嘴角,道:「一會兒我要送麟兒去書院,你想去嗎?」

徐洛音眼睛亮了亮,能出門散散心再好不過了。

於是半個時辰後,三人一同坐上前往書院的馬車。

沈麟一見到她便往她身上撲,環著她的月要笑眯眯道:「嫂嫂,你也去送我呀!」

徐洛音扌莫扌莫他的頭,笑著頷首。

沈韶皺眉將他拉開,道:「男女授受不親的道理你學到哪裡去了?」

聲音雖淡,卻極具威嚴。

沈麟下意識縮了縮脖子,又發現自己還有靠山,於是揚聲朝徐洛音告狀:「嫂嫂你看,大哥欺負我!」

方才沈韶說完那句話的時候,徐洛音的臉便紅了,昨晚她也往沈韶身上撲了,雖然知道他隻針對麟兒,但是她還是有些尷尬。

沈韶也意識到不妥之處,輕咳一聲,掀開車簾往外麵望去。

見大哥不理他了,沈麟又笑嘻嘻地往徐洛音身邊蹭,一本正經道:「嫂嫂,麟兒的功課做得可好啦,我還會背《三字經》,你要聽嗎?」

五六歲正是喜歡顯擺自己的年紀,徐洛音自然沒反駁,應了聲好。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

朗朗讀書聲便順著馬車飄到熱鬧的街市上。

徐洛音的視線也停留在某處,又落在沈韶的側臉上,陽光在他的麵容上跳躍,那雙眼睛蒙上一層波光,茶色瞳仁半闔著,她正大光明地偷看。

「嫂嫂,你在看什麼?」

不知何時,沈麟的讀書聲停了,好奇地湊過來。

沈韶也朝他們望過來,徐洛音忙偏了偏視線,一眼瞅見紅艷艷的糖葫蘆,她鬆了口氣,立刻道:「我正要問你,想不想吃糖葫蘆?」

「不……」沈麟剛說了一個字,便瞧見大哥正淡淡地望著他,迫於威壓,他馬上改口,「想吃!」

徐洛音緩緩地眨了眨眼,這到底是想吃還是不想吃?

眼前掠過沈韶的白衣身影,再回神,他已經下了馬車去買糖葫蘆了,留下徐洛音和沈麟大眼瞪小眼。

徐洛音笑道:「你大哥對你真好。」

也讓她想起她的兩個兄長,幼時他們總帶著她到處玩,就算不小心闖了禍也把她摘乾淨,總會對她說,妹妹是要嬌養的。

她臉上染上幾分懷念的神采,又落寞地垂眸。

「大哥他才不是對我好呢,」沈麟撅了嘴,「他明明是……」

「明明是什麼?」馬車一沉,是沈韶上車了。

沈麟訥訥不敢言,心裡卻在想,明明是看見嫂嫂想吃才去買的,非要拿他做擋箭牌,哼!

聽見沈韶的聲音,徐洛音回神,有些懊惱,說著要放寬心,怎麼又想這些,於是她露出笑容,抬眸看向沈韶。

他手中拿著兩串糖葫蘆,一串遞給她,另一串遞給沈麟。

徐洛音抿了下唇,接過後輕聲道了謝。

馬車重新啟程,她轉了轉糖葫蘆,鼓起勇氣道:「你要吃嗎?」

這是沈韶買的,他又嗜甜,於情於理她都要問一句。

一旁吃的津津有味的沈麟搶答:「嫂嫂,我大哥不喜歡吃糖葫蘆,他不喜歡吃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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