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1 / 2)
話在問出口的時候,倪喃還真來了點興趣,卿會如何回答。
她的包放在腳邊,雙手扒著輪椅扶手,下巴軟趴趴地支在手背上,兩隻眼睛烏溜溜的,直盯著時卿看。
盡管是自下而上這樣的死亡角度,時卿這張臉也很難找出一絲可以讓人挑刺的地方。
優越的下顎線順著脖頸線條,喉結利落明顯,垂眼看過來的時候,總讓人覺得喪然。
好半晌,時卿開了口,卻是答非所問。
「為什麼那麼做。」時卿的指尖緊了緊,眸色更深,方才那句一直卡在喉嚨裡的話還是問了出來。
冷不丁一句,聽起來沒頭沒尾的。倪喃反應不大,順嘴就接,「剛才不是說了嗎,獻殷勤。」
最後三個字說得極慢,故意加重的語調像是在膈應人。
倪喃當然知道他想問什麼,隻是她也真的不知道怎麼回答而已。
來這裡之後,倪喃就算再漠不關心,也總歸是要對這位老板做點該有的功課。所謂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隻有做好準備,才不至於哪天誤闖雷區,反被炒了魷魚。
sense集團董事長長子時卿商業頭腦過人,手段淩厲,被外界稱為商界奇才,然而三年前的一場車禍讓天之驕子墜落神壇,後半生恐在輪椅上度過,從那之後便銷聲匿跡。
而時家另一位少爺時圃,時卿同父異母的弟弟,卻在他車禍消失後不久頻頻出現在公眾視野,sense集團董事長時回山在媒體麵前對時卿隻字不提,反而將時圃不斷提拔至sense管理層位置。
和所有庸俗套路的豪門情節一樣狗血,被舍棄的殘廢長子,偏心自私的反派渣爹,和借機上位的廢柴老二。
時卿大冬天要吃荔枝,倪喃不想滿市跑,便乾脆在軟件上叫了外賣。
可這裡太大,連神通廣大的外賣小哥都沒找對路,把東西送到了後門。別墅一層的巨型落地玻璃窗正對後院兒,方才倪喃回來時先去了後門拿荔枝,然後便打算直接從落地窗那麵進來。
誰知在玻璃窗外看到家裡多出了個人,是個看起來輕浮傲慢的男人,雙腳搭在茶幾上來回抖動,眼睛還不老實地亂瞥。
倪喃注意到樓上遠觀的時卿,臉色陰沉得嚇人。
想起那些網上有關時家的八卦貼,和那掠過幾眼的時圃照片,倪喃很容易就猜出了來者是誰。
理清點思緒,她的第一反應是,時卿這副樣子應該是打不過時圃。
可是,她也打不過。
那怎麼辦?找個來打得過他的人。
於是,倪喃跑到了離別墅不遠的安保門房找外援,為了掉兩滴眼淚,還把自己的掌心掐得通紅,好在這個可憐裝得還挺成功。
打開別墅正門的剎那,她正巧看到了時圃那隻手的動作,侮辱嘲諷的意思太濃,在某一刻或許激出了點她的怒意。
包被她狠狠扔過去,耳邊傳來吃痛的低呼和沉重悶響,倪喃沒有分毫怯意。
甚至於到了現在,她唯一感到後悔的,就是當時扔太快,沒砸到時圃的腦子,便宜他了。
「倪喃。」
這是時卿今天第二次叫她的名字,低沉緩慢,像是老式留聲機的音律,聽得倪喃耳後一癢,莫名有些不自在。
她有心想帶過這個話題,奈何時卿眼神緊鎖著她,根本不給她糊弄過去的機會。倪喃知道,時卿想聽實話。
可是這實話太玄乎,倪喃自己也說不上來。
一瞬間的悲天憫人,突如而來的正義感,難言的一時沖動,還是別的什麼原因,她懶得去想,也不想去想。
倪喃聳聳肩,笑道:「都說了要好好照顧先生的,總得說到做到吧。那人身上香水味兒也忒重了,這不是怕熏到你嗎。」
胡編亂造,她還真敢說。
時卿看著她那張硬扯出來的笑臉就覺得煩,明明知道從她嘴裡聽不到實話還非要問上一句,也不知道是抽了什麼瘋。
方才的畫麵又浮現在腦海裡,讓時卿想起件事。
「剛才叫我什麼?」稍頓,時卿睨著倪喃冷哧了聲,「叔叔?」
被時卿這麼一提醒,倪喃才意識自己方才還鬧了這麼一出。時卿很少笑,如今卻是勾著唇,若深潭般的雙眸生冷依舊,莫名讓倪喃覺得毛骨悚然。
她猛然站起身退了一步,開始狡辯,「我那是急中生智,以時先生的聰明才智,肯定能理解我那樣做是迫不得已!」
如果瞎謅也能稱之為一種本事,那麼倪喃確實可以稱之為本領過人了。
「隻是…」倪喃突然多了句話,她的手交叉抱在月匈前,食指往下巴上撓了撓,像是在思考著什麼,「先生大了我大半輪兒,叫聲叔叔,也不過分吧?」
隻見她神色認真,倒是完全沒有半分開玩笑的意思,罕見的正經一次,卻把時卿心口堵得夠嗆。他直接按了控製器,操縱輪椅去往廚房的方向。
「讓你買荔枝,東西呢?」
倪喃看著一路滑走的時卿,目光隨著他的移動而變化。
最高級的代步儀,往往以最不起眼的方式出現。
真想找個機會偷這把輪椅出來玩兒玩兒,換成她坐在上麵,甩上時卿好幾條街才行。不然每次都是她追著輪椅跑算怎麼回事兒,看著怪眼饞的。
「時先生想吃荔枝,可不得有求必應嗎。」倪喃笑了笑,把包撂在沙發上,然後往門口的地方去。
沒一會兒,倪喃拿了個紙袋回來,拉手上還有個明顯的購物單條。
她抬起手,把袋子在時卿眼前晃了晃,「剛掛了電話,我就立刻叫了外賣跑腿,怎麼樣,效率夠高吧?」
「……」
客廳裡掛著時鍾,倪喃抬頭看了眼,「還挺準時。」她從包裡拿出手機,指腹在屏幕上迅速滑動著,「得去給個五星好評。」
「……」
忙活完手裡的東西,倪喃拎著袋子往流理台走。她把荔枝拿出來放進玻璃碗裡,擰開水龍頭,開始仔仔細細地清洗起來。
淋過水的荔枝看著清亮,水珠順著不光滑的果皮凸起向下滴落。倪喃拿了把小刀,將每顆荔枝皮上切了個小口,白色的果肉擠出來,酸甜的汁水都向外跑。
直到放了整整一個玻璃碗,倪喃才停下手中的動作。
她雙手端起繞過流理台,直往時卿身前而去。而時卿就那樣靜坐著看她,雙臂自然回握搭在輪椅扶手上,腕處垂下,禁欲又清貴。
倪喃稍稍彎下了月要,蔥白的手指敲了敲碗壁,「看起來還不錯,嘗嘗?」
見她一臉期待的樣子,時卿雖不耐煩,卻也瞥了眼過去。然而這一眼讓他注意到的不是飽滿的荔枝肉,而是倪喃端碗的掌心。
她的雙手瓷白,纖細的指腹撐著碗底,掌心和碗壁隔著些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