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弈(1 / 2)
淩惜驚訝得發不出聲音來。
它是從什麼時候出現的?
為什麼她現在才注意到這個駭人的存在?
小醜的頭顱相當巨大,侵占了淩惜的全部視野,以至於當大擺錘回到低處時,她才發覺這不隻是一顆頭。
這是小醜的整個上半身。
小醜就站在石台的附近,隱在路燈後的黑暗之中,讓人看不到它下半身的情況。
淩惜隻能把視線落在它沾血的紅色衣服上,和它那張恐怖又詭異的臉上。
小醜頂著蓬鬆蜷曲的紅色爆炸頭,在茂密的發絲下,是一張塗抹得如同牆壁的白色臉龐。
它的五官周圍都抹了油彩,藍色的眼睛,綠色的眉毛,紅色的鼻頭,和一張堪比裂口女的猩紅嘴巴。
即便隻有上半身,小醜也比大擺錘要高上許多。
此刻,它正背著手站在大擺錘的附近,微微低下頭,用被藍色油彩包裹著的雙眼俯視著轉盤上的人。
你有巨物恐懼症嗎?
麵對這個問題,淩惜想回答沒有,但她看著越來越近的小醜的臉,驚駭得開不了口。
她現在就是被巨蟒盯上的瘸腿青蛙,被大貓隔著玻璃注視的缸中之魚,差點被碾死而在車輪胎旁瑟瑟發抖的小雞仔……
她無比真切地感受到了被支配的恐懼。
就在這時,更加驚悚的事情發生了。
那個小醜忽然咧開了嘴巴,像是要露出一個微笑,但它的嘴角在一路撕裂到耳根後並沒有停下,反而開始上揚。
它的下巴也像某種木偶那樣緩緩地、緩緩地往下耷拉,逐漸露出白森森的牙齒、肉紅色的牙齦和舌頭。
小醜垂著頭,安靜地張著它的血盆大口。
它用不著張嘴往下咬,單是擺出這個姿態,就足夠把幾個玩家嚇得魂飛魄散。
它也不必著急往下咬,因為那個大擺錘正熱情地向上擺動著,和它雙向奔赴。
大擺錘正在把轉盤往小醜的嘴裡送!
淩惜的大腦因為恐懼死機了幾秒。
但這份恐懼很快就被更強烈的恐懼給沖淡了,那就是對死亡的害怕和敬畏。
淩惜不想體會老大爺口中的那個地獄,所以她馬上回過了神,飛快地轉著腦子。
這個小醜的身軀極其高大,大擺錘要再往上擺很多,轉盤才能被送進那張大嘴裡。
考慮到這遊戲的戲劇性,大擺錘向上擺到180度,轉盤升到頂點之時,小醜應該才會合上嘴巴,將玩家們吞入腹中。
現在還有些時間,不想被吃的話,玩家們就必須離開轉盤。
淩惜能想到兩種離開轉盤的方式,但哪個好像都不可行。
第一種,玩家離開座位,攀著靠背往上爬,一直爬到主力臂的高處,避開小醜將轉盤吞進去的那致命一咬。
等到大擺錘結束擺動,回歸原點並靜止的時候,玩家就可以從主力臂上滑下來,頭也不回地離開這個鬼地方。
但是淩惜在坐上大擺錘之前就觀察過這根主力臂,這是一根表麵相當光滑的大金屬杆,根本沒有可以讓手抓的地方。
冒險這麼做的話,玩家的下場多半會是被大擺錘甩飛,最後以頭搶地,腦子都能被戳回月匈腔裡,死狀極其可憐。
第二種,玩家把手放到安全裝置的鎖扣附近準備著,等到大擺錘擺動回低點的時候,就解開鎖扣往下跳。
這種方式的生還幾率更大,但是這麼做,危險程度等同於跳車,玩家就算不死也要半殘。
淩惜是新人,不清楚通關法具體有什麼特性,但是她剛玩過旋轉木馬,有了判斷依據。
旋轉木馬的通關法就是待在木馬上,什麼都不用做,隻要不被甩出去就能過。
由此看來,大擺錘的通關法的代價不該這麼慘烈才對。
也就是說,淩惜隻麵臨著兩個選擇,她要麼選擇安靜坐著,要麼嘗試離開轉盤,選對活,選錯死。
或許和旋轉木馬一樣,這個小醜隻是施加壓迫感的幻象,是地獄特意製造的陷阱,玩家不應該被迷惑,得安靜坐著。
一旦玩家承受不住小醜帶來的驚懼和壓力,試圖離開轉盤,反而會摔死或者重傷。
但是一種把戲地獄會耍兩次嗎,有沒有可能,先前發生的事都是鋪墊,隻為了讓玩家形成「鬼隻是假象」的思維定勢呢?
也許這次,小醜真就是明晃晃的威脅,可玩家再次被地獄拿捏了心理,選擇了靜觀其變,錯過了行動時機,等到反應過來就來不及了。
淩惜被風吹得眯了眯眼。
這是她與地獄的博弈。
相信什麼都不做是通關法,她就要麵對與那張血盆大口越來越接近的精神壓力。
相信跳下大擺錘是通關法,她就要麵臨摔死、重傷、無法繼續行動的威脅。
無論選哪一個,她都要麵對風險,但是,她知道一種不擔任何風險就能試出真正通關法的方式。
淩惜轉過頭,看向身旁的顏靜。
在坐上大擺錘之前,顏靜就把眼鏡摘了下來放到衣服口袋裡,她是高度近視,沒了鏡片加持後,她幾米開外人畜不分,乾脆就閉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