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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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硯寒被這個理由所說服,沈懷君可以有各式各樣的死法,但必須死在他手心裡。

於是他抬起胳膊時手中便憑空出現一碗溫水,向碗裡倒了些藥粉,再用碗沿碰了碰沈懷君的手背。

沈懷君伏身喘息,通體冰涼如墮冰淵,忽然察覺到手背的暖意,便接過碗抿下一口水,溫水如熱流般淌過四肢百骸,寒意立刻被壓下五分。

他緊繃的身體終於得到了安撫,起身調息一會兒,抬頭將碗中水一飲而盡,寒意褪去。

「你是?」沈懷君意識到自己躺在一處床榻,有人遞了碗水給他。在殘存的記憶中,他上岸後在流淚,身體虛弱暈了過去,似乎有人將他牢牢抱在了懷裡。

如今雙眸已恢復清晰,他仰頭看去,身在一間竹林地裡的屋舍,一位十七八歲的黑衣少年正站在不遠處,麵容俊俏,卻滿臉敵意,仿佛視他為妖邪。

沈懷君嘆了口氣,倒也理解少年,昨天他雙眸泣血,模樣駭人,任誰見了都會害怕,何況是一位毫無修行根基的普通人?

「莫怕,我不是妖物。」他輕聲道。

少年瞪大的眼睛眨了眨,好不服氣地回:「誰怕你了?」

說罷搬來椅子,大咧咧地坐下。

沈懷君輕笑一聲,又道:「謝謝你救我回來,不然我怕是要被凍死在毀仙池旁。」

墨硯寒撇開眼,梗著脖子道:「我外出看風景,不巧遇見了你倒在岸邊狼狽不堪,怕你凍死就救下你,舉手之勞罷了,我經常收留一些小貓小狗。」

沈懷君視線一偏,看了看屋舍,自他醒來,似乎沒聽到過一聲貓貓狗狗的叫聲。

墨硯寒察覺到這點,喉嚨一噎,頓了頓才說:「這些貓貓狗狗吃光我的肉,都跑了。」

沈懷君輕輕頷首,把人吃了乾淨就跑掉,這些貓貓狗狗實在太不仁義,難怪少年把他撿回來都冷冰冰的模樣。

「不管怎樣講,我還是要謝謝你,還有你的大氅。」沈懷君道,才注意到身上披著的黑金色大氅,睡夢中他依稀記得身上披著件黑袍子,溫暖如火爐,沒想到現實中他的確披著件大氅。

大氅針線細密,色澤華貴,一瞧便是珍奇之物。

墨硯寒心裡冷哼一聲,心道這大氅不是我給你的,是你硬生生搶了不還給我。

但無論如何,他還是沒開口要回鴉羽大氅。

沈懷君滿眼疲累,大氅下的手指輕輕地蹭著儲物玉鐲,垂眼深思,這是救命之恩,他必得報答,可瞧著少年的做派,像是位逍遙的富家公子哥,不缺珍奇之物。

他經年累積的法寶被封在了清霄門的茶室,手裡沒有能拿出手的物件。

忽而,他的目光落在床頭的糖漬梅子空罐上,空罐是上等的白瓷釉,這少年孩童心性,愛吃蜜餞,還用珍貴的白瓷罐子小心裝起,他想了想,消瘦露骨的手指捉住少年的手腕。

墨硯寒夢回當年被一劍拍回鬼域的場景,大驚著欲要後退:「你做什麼?」抓緊月要間赤鞭蓄勢待發。

沈懷君一臉病容,笑意卻漸濃,動作遲緩地從儲物玉鐲裡掏出一包油紙,油紙打開,裡麵是油紙包裹的四方小塊,足足十來個。

隨即向少年遞了遞:「暫時不知道你用什麼東西報答你,這個先給你。」

墨硯寒瞧著床上這病美人的模樣,分明是病骨沉屙,氣虛言緩,莫說如當年一般拍他了,怕是連劍也提不起來。

他一步一小心地靠近床榻,伸長了手臂接下油紙,又像兔子似的跑開了。

沈懷君一怔,手臂支著床榻邊搖了搖頭:「真是少年心性。」

墨硯寒走到院裡,湊近了油紙一聞,滿是芝麻香味,剝開一看果然是桂花糖,塞進嘴裡,五仁餡的桂花糖,核桃仁和瓜子仁放了十足的分量,香甜酥脆,不同於凡間的煙火氣,這果仁咬開時是一股清新的靈力,是他從未嘗過的口味。

「還蠻好吃的。」他自言自語。

*

沈懷君在經歷短暫的清醒後,再度陷入昏睡,直到傍晚才再度清醒,力道恢復了一些,但疼痛不減。

毀仙池中遍布天雷之力,他的筋骨脈絡被天雷擊了個粉碎,稍稍一動便牽連周身各處的經脈,經脈中細小的傷口折磨著神經。

他額頭上已經疼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手死死地抓住身下錦被,光滑整潔的緞麵被揉成一團,不多時,嘴角淌下一滴鮮紅的血。

沈懷君取出儲物袋,從袋中拿出鎮麻丸吞下,經脈割裂的疼痛稍稍緩解,他用方巾擦了擦汗,靠在床邊長出一口氣。

鎮麻丸裝在天藍的琉璃瓶內,製作之初的目的是給入門練劍的小弟子服用,未曾想自己也用上這等初級丹藥,而如今他手裡隻有初級丹藥能用來服用。

夜色深沉,窗外是一株高大的柳樹,月光將樹葉染銀,暗風吹動,孤寂冷暗。

毀仙池裡,天雷告訴他,他師弟白笙運勢極佳,白笙所心中所求的萬事皆會如意,而自己正巧被白笙敵對,故而自家徒弟接連為白笙傾心,自己卻落得萬人唾棄的下場。

萬事如意,這萬事皆如了白笙的意願,按照白笙是善,自己是反派,譜寫了一道荒唐的話本。

天雷說,話本已結尾,一切不公都將會被天道審判。

他卻無法理解,自己拖著一副病弱殘軀,如何重新成為曾經的清霄仙君?

修行三百年,他為了平定九州邪禍,得罪過不少人或妖,怕是天道的審判還未降下,自己就要被這群仇敵尋找報復。

「或許不用報復,便是這般疼著,也快疼死了。」沈懷君喃喃道,語氣漸弱,他單薄的軀體再度繃緊,後背爬滿了冷汗。

鎮麻丸是初級丹藥,對於天雷級別的威力傷害作用太過微小,才支撐了不到一刻鍾,經脈的劇痛再度襲來。

體內時刻覬覦著的寒意似是尋到了他的弱點,瞄準了機會從角落裡鑽出,他氣息大亂,一時經受不住,一股血腥湧到喉嚨,又被他強行壓製下去。

在壓下這口血後,他已脫力,想喝些水清一清口中的血腥味,可抬頭卻發覺,茶碗離他有一臂的距離。

他的身體已痛得麻木,盡管竭力伸手,卻仍無法觸碰到茶碗。

墨硯寒躺在側臥,翻來覆去地睡不著,枕邊放著一塊黑石,是鬼域的通訊石。

方才波舍通過黑石向他奏報,最後眼巴巴的問了一句:「主人您把沈懷君怎麼處理了?您心裡可痛快些了?」

他一字未回,直接按滅了黑石。

他雖然抓住了沈懷君,但心裡並不痛快,反而越來越窩火,心裡抓心撓肝的難受,輾轉反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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