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春日裡的指揮家(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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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鍾繁吟送到附近的醫院後,鍾月明又接到了鍾東臨的電話。

他暈過去一陣後又醒來,打電話頭一句就問:「繁吟沒事吧?」

鍾月明鼻尖鑽進消毒水味,她為了保持身材,吃了好幾天的水果和低卡麥片,但此刻,她仍然覺得自己可以吐出來。

一對愚蠢的父子。

真是令人討厭。

她還沒喪心病狂到可以不被父愛感動的地步,偶爾看一些煽情新聞也會稍有觸動,但鍾東臨對鍾繁吟的關心卻讓她無比惡寒。

她勉強應聲:「沒事,就是臉腫了,流了點血。」

鍾東臨氣得咳嗽起來:「都流血了還沒事?你是姐姐,應該好好照顧他,怎麼能讓他被人打?」

鍾月明毫無道德壓力:「爸,您年輕的時候也不一定能挨得住孟輕晗一巴掌,她沒打我已經夠留情了。」

鍾東臨:「孟輕晗動手……聲聲不阻攔嗎?繁吟是她弟弟!」

不僅不阻攔,恐怕還在心裡歡呼呢。鍾月明心想。

「爸,真的沒什麼事,上點藥就可以了,就是那牙得重新補了。」

鍾東臨氣得捶床:「當姐姐的怎麼能——」

鍾月明把手機癲了兩下,說了句信號不好,就給掛了。

回到病房,鍾繁吟臉腫成豬頭,門牙缺了一顆,窩在床邊哼哼唧唧。

鍾月明看著心煩,再加上剛才鍾東臨那幾句嘮叨,她的火氣沒壓住,喊了聲:「閉嘴!」

鍾繁吟:「?」

鍾月明冷眼看他:「你辦成一件事兒了嗎就要嚎?不就是被打了一把掌?我當年跟我媽在垃圾坑裡住的時候都沒哭過!一個大男人,能不能硬氣一點!」

鍾繁吟從沒被她這麼凶過。

在他的印象裡,鍾月明是極其溫柔又有能力的女性,她跟他認識的其他女人不同,她從不會因為自己過往的不堪而自卑,更不會因為前途未卜而自怨自艾。

她比鍾宜聲好相處,她更了解他,會跟他一起看科幻電影,跟他討論遊戲。

她是那麼有趣,又那麼溫柔。

正因為他如此喜歡鍾月明,所以當鍾月明訓斥他時,他的第一反應是…自己被姐姐厭棄了。

他被自己最喜歡的人厭棄了。

這種感覺還從未有過。很早之前鍾繁吟就知道,能傷害他的人隻有鍾月明一個。

他的黃毛在此刻都無法給他底氣,讓他露出不在意的表情。

因為他在意的要死。

「姐……」

鍾月明看他的孬樣就來氣。

她以為鍾宜聲會在乎這個弟弟,會在乎那個什麼也不是的爹,所以她拚盡全力去接近這兩個人,輕易獲得他們的喜愛。

但是鍾宜聲卻好像沒被打擊到。

她根本不在乎!

這樣搞得鍾月明好像跳梁小醜。

鍾月明無處撒火,隻能說鍾繁吟撞在槍口上了。

鍾宜聲已經完全不在乎的人,她還管什麼管?

「你做事前能不能動動腦子,明知道孟輕晗脾氣不好,為什麼還要爭口舌之快,你罵又罵不過,打也打不過,既然這樣,你多叫幾個人過去不行嗎?」

鍾繁吟眼眶憋紅:「姐……我……」

鍾月明皺緊眉頭:「你天天嘴上說鍾宜聲不如你,那你倒是做出點成績來啊,都二十多歲的人了,一出事就要讓我給你擦屁股,孟輕晗說的沒錯,你這樣兒跟被我裹被子裡抱著有區別嗎?你知不知道你跟鍾宜聲的差別多大?她身價多少個億你有概念嗎?她在圈裡沒人敢惹的事你知道嗎?每次做事都不過腦子,還要連累我公司的人幫你公關控評!我手底下那麼多藝人,天天就得管你一個嗎?」

她越說越氣,「我媽那麼個德行我都好好長大了,能自己開公司了,你媽不是厲害得很嗎?怎麼教出你了?」

鍾繁吟腦子不大好使,但是她話中的意思還是能聽出幾分來。

她是想說,他是個廢物。

孟輕晗罵他的話比這更難聽,但他回回都隻是生氣,沒有往心裡去。

然而這些字眼從鍾月明嘴裡說出來,他就無法忍受。

明明他們應該是最親的人不是嗎?小時候父親把他帶到郊外的小房子裡,鍾月明和他一起鬥蛐蛐,一起做手工,他的童年是在鍾月明的陪伴下完成的。

因為有鍾月明的存在,他才會過得那麼快樂。

鍾東臨工作忙,隻會給他請一堆家教,讓他學習。

最可惡的是,鍾宜聲比他聰明,上一年級的時候就能考三年級的試卷。

他當然知道,是因為鍾宜聲認真聽了家教課,並不是如傳言所說的大腦逆天了。

這種對比會讓他很難堪,因為他早晚也會上一年級。

他的家庭小測成績比鍾宜聲差得多。

鍾東臨對他說的最多的話就是『你要多學學你姐姐』『你姐姐這個年紀的時候已經能跟外國人進行基礎的對話了』。

他討厭鍾宜聲。

鍾宜聲讓他的童年變得黯淡無光。

所有人都說爸媽在偏愛他,但是他感覺不到。

他看鍾宜聲特別不順眼,經常半夜溜進她房間打她,或者用枕頭捂住她的臉,他幻想著這個邪惡的女孩被他殺死,那家裡就是他的天下。

但是每次鍾宜聲都會死裡逃生。

他感到苦惱。

有時候他看到水果刀就像拿起來捅鍾宜聲一下,讓她當即斃命。

媽媽確實厲害,她很疼鍾繁吟,每次出國都會帶禮物給他,有一次還給他帶回來一個特別火的漫畫手辦,讓他在同伴麵前出了好大的風頭。

盡管如此,他還是不滿足,他希望家裡隻有他一個孩子。

後來上課的時候老師說血肉至親。

他不理解,他覺得即便是一家人,能不能好好相處還得看緣分,像鍾宜聲那樣無趣的小孩,就應該沒人要。

也許是他這段時間處於低穀期,過去的事情經常會出現在夢裡。

鍾繁吟恍惚了一下,道:「姐,我罵鍾宜聲是因為看不慣她一直欺負你……」

鍾月明立刻道:「別把我扯進去,想讓我給你頂罪?還是讓我成為你欺負鍾宜聲的理由?你沒發現你就是本性很壞,跟我可沒什麼關係。我沒出現的時候你不也常常打鍾宜聲嗎?別給自己找借口。」

鍾繁吟怔愣住了。

這一刻,他感覺鍾月明很陌生。

她的話像一把屠刀,將他剁碎。

她說他……本性很壞。

鍾繁吟半邊臉腫的可怕,說話時並不是很清晰:「我沒有,姐,你要相信我。」

鍾月明覺得煩,眼不見為淨:「行了,你自己呆著去吧,我還得回公司。要不是你作天作地,孟輕晗也不至於跟我唱反調,她把施停語挖走了,我買的劇本都沒人拍。」

鍾繁吟一急,他總覺得這一次鍾月明是真的不待見他了,「我可以幫你。」

鍾月明快氣笑了:「你省省吧,怎麼幫?你念段台詞都磕磕巴巴,還能幫我拍電影嗎?還是給我投資?自身都難保,別折騰了。」

她甚至連個好臉色都不願意給。

鍾繁吟第一次正視自己。

他到底,在鍾月明心中占了多少分量。

失神許久,他沒發現鍾月明已經走了。

等護士幫他換藥時,他想起許久沒有聯係過的歲桉。

細數所有的交往對象,隻有歲桉的性格是最像鍾月明的。他期望從歲桉那裡得到安慰。

這次上天眷顧,電話通了。

歲桉那邊潦草一句:「什麼事?」

護士已經離開,鍾繁吟獨自待在病房,竟然莫名感到悵惘起來:「你拍完戲了?」

歲桉聽到他低落的聲音,也沒問候什麼,直截了當的說:「關你什麼事?」

「……」這個語氣簡直太熟悉了。

鍾繁吟困惑不已,為什麼…他身邊所有人說話的語氣都開始變得像孟輕晗?

剛才鍾月明的那番話裡,也能窺見一絲孟輕晗的影子。

她們到底怎麼了!

鍾繁吟百思不得其解,他道:「歲桉,我知道之前我們鬧得挺不愉快的,但現在我在醫院,你能不能來看看。」

歲桉拒絕:「我怕我過來會放鞭炮,打擾其他病人,就不來了。」

「……」鍾繁吟此時異常脆弱,歲桉的話深深傷害了他:「你怎麼能這麼說我?」

歲桉道:「我這樣已經很客氣了。」

天知道她最近怎麼回事,一想到自己曾經喜歡過鍾繁吟,她就想把自己手腳都剁掉。

不喜歡鍾繁吟後,她感覺大腦中的油膩和汙垢全被清理出去了,整個人通體舒暢。

她以前到底是什麼眼光!

鍾繁吟不知道她的心理活動,獨自傷春悲秋,「我之前做的是不太好,但也有可能是我還沒接受跟一個人長久下去,你知道的,我喜歡月亮,但是不喜歡月亮奔我而來。」

嘿,還搞起文藝範兒了。

歲桉道:「嫦娥都是偷仙丹自己奔月的,你算老幾啊?再說了,奧特曼都不一定能讓月亮奔他而來,你憑什麼做到?」

鍾繁吟:「……………………」

他有點生氣:「歲桉,你被孟輕晗帶壞了!你為什麼要學她,你就不能學學我姐嗎,她多溫柔。」

歲桉:「我學你姐?學你姐怎麼利用你?我一個腦子萎縮到能看上你的人都清楚,鍾月明跟你親近就是為了氣我們老板,你自己什麼樣子你不清楚嗎?憑什麼覺得鍾月明會真心對你好啊?」

鍾繁吟默住,氣急了,「你在說什麼!不要侮辱我姐!」

他深吸一口氣,「行,你怎麼說我都行,反正我問心無愧。」

歲桉:「………………」

鍾繁吟最後說:「老實跟你說吧,我曾經隻要一想到你將來要為我做家務就很開心,你是唯一一個能配得上我的女人,但你既然不識好歹,那我也不留情麵了,互刪吧,我最不能接受的就是你侮辱我姐,但是如果你能道歉……」

他剩下的話沒說出口,歲桉已經把電話掛了。

*

鍾繁吟連夜打聽到了孟輕晗的行程,買票趕在孟輕晗之前回到a市。

他找了輛平時不怎麼開的車,停在孟輕晗的必經之路上。

如果他的痛苦都是孟輕晗帶來的,那隻要孟輕晗死了,他就會自由的。

鍾繁吟這樣想著,拉低了鴨舌帽,帽簷邊緣露出一層乾燥的黃色發絲。

他覺得興奮起來。

也許,鍾月明說對了,他就是本性很壞的人,隻要一想到孟輕晗會死,他就能聯想到鍾宜聲痛不欲生的模樣。

過去一年好多人都說孟輕晗喜歡鍾月明,而鍾宜聲在倒貼。

隻有他知道,那都是表象。

他記得很清楚,十年前那個雪夜,孟家大宅的後門,鍾宜聲和孟輕晗做了見不得人的事情!

當時孟輕晗的父親孟恪邀請了鍾家所有人參加晚宴,那個儒雅的男人稱這種行為是感謝。

他對孟輕晗的態度說不上好,孟輕晗對他也不尊敬,兩個人十分陌生,壓根不像父女。

鍾宜聲和鍾東臨在一起時沒有話,但從那種氛圍中可以感受到血緣的流動。

而孟恪和孟輕晗之間不存在這種微妙的情感。

孟恪表情意味深長,黑色大衣將他高大的輪廓完全襯托出來,他尖銳的話語刺向孟輕晗:「太蠢了,真的太蠢了!」

不知怎麼回事,鍾繁吟感覺這句太蠢似乎不是在批評孟輕晗被傳銷騙進去的事。

孟輕晗麵上帶著公式化的笑容,看向孟恪的眼神就像春天將要融化的冰層,十足的危險,陷進她的眼底,就如在冰麵踩空。

一頓飯吃的很沒意思。

不僅孟家父女很奇怪,連鍾東臨都很不快。

孟恪撩起眼皮朝這邊看來,「鍾董,做生意就是這樣,有盈有虧,沒有誰能一帆風順是不是?」

鍾東臨額角暴跳,仿佛很生氣,「做出錯誤決策是我的問題。不過能折在小輩手裡,孟董也不服氣吧?」

孟恪的目光輕掃孟輕晗的位置:「小輩之所以是小輩,就是因為她們還太魯莽,要想斬草除根,得有證據。鍾董放心。」

一個道謝的晚宴,被他們打出的啞謎弄得索然無味。

鍾東臨聽了孟恪的話,之後幾天似乎就沒那麼焦慮和不快了,但很快,他得知孟恪死了。

與此同時,鍾家正在投入使用的平台係統崩潰,引發一係列周轉問題。

生意上的事情他不懂,總之,鍾家快破產了。

鍾東臨忙的頭發白了,也隻讓鍾氏撐了一年多而已。

當他發現這一切已經沒有轉圜的餘地時,他打算當老賴。

爛攤子全扔給了鍾宜聲,他把鍾月明和鍾繁吟叫到宅子裡,告訴姐弟倆,他們一家人要逃亡。

鍾繁吟問:「帶鍾宜聲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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