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4.(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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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身邊所有人都對他證實過,那是個本地山區的男孩子,跟他的虛妄毫無關聯。

現在雲織卻對號入座,沒有人知道,在她說出火災的時候,他脈搏跳躍得要刺破皮肉,可她接下來每一個相關的信息都是錯誤的,沒一個能對應得上。

想來,應該是秦震在安排雲織過來之前,就提前幫她找好了接近他的理由,報恩,多冠冕堂皇,不就是間接告訴他,她是想以身相許。

隻可惜秦震對他的事一知半解,估計是哪個環節的情報出了問題,導致最後謊言編得不全,漏洞百出。

但凡秦震知道他救的是個男孩,都不會讓雲織來這麼撞槍口。

秦硯北的視線帶著刃,一寸一寸描摹著雲織的樣子,眼底不受控製地湧上一層薄紅,心裡滋長的燥意開始充斥五髒六腑,額角的筋絡隱隱浮起來,顯得冷銳暴戾。

藥效根本不夠。

讓他想起那些事,本身就是對他的強刺激。

算了吧,他差點忘了自己已經病入膏肓,心理和精神狀態的失控都讓他無能為力,雲織臉皮薄,顧慮多,怕他不能接受,不敢直接跟他表白,端出秦震給準備的借口騙他,也是好事。

她舍命保護他,說不定隻是一時沖動。

趁著沒見過他病情發作的樣子之前,趕緊滾,再深的暗戀也經不起。

比起麵對他那樣,她還不如去跟秦震承認任務失敗。

如果她隻是心機算計,他或許可以再陪她周旋周旋,但她愛他……

哪會有什麼好下場。

秦硯北諷刺地低笑了聲,月匈腔裡熱辣的悶燥刮著五髒,他多看了雲織一眼,語氣再也沒有溫度:「雲織,我沒救過你,不需要什麼報恩,帶著你的恩情消失,別再讓我見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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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織隻是皮外傷,腦震盪在休息之後也沒事了,當天就可以出院,有人給她送來了一張銀行卡,裡麵數額驚人,說是秦總給她的醫藥費。

雲織不要,對方不容轉圜地塞過來,沒給她拒絕的機會。

她坐在床邊,看了看秦硯北輪椅停過的地方,眼眶很酸,不知道他究竟因為哪件事生氣,連救命之恩都不想認了,攆她走。

雲織揉了下眼眶,起身離開醫院,外麵已經天黑,她站在路邊許久,凍到腳快麻木,下定決心叫了車,果斷報上南山院的地址。

怎麼能不明不白就走了。

今天秦硯北從病房出去的時候,她看出他狀態不對。

去南山院的路上,雲織給秦總特助發微信,對方不回,試著打語音,被掛斷拉黑,她隻能去打鄭阿姨和方簡的電話,一律不接,好像她每天去報道見麵的那個人,突然就斬斷了跟她之間一切微弱的聯係。

雲織到南山院門口下車,仗著上次來過,直接找到那個保安,笑眯眯說:「秦先生讓我過來的,他病了不方便開門禁,麻煩你讓我進去。」

保安掙紮了幾秒,回憶起上次秦硯北絕無僅有的破例,點頭開了門。

南山院太大,門口到c區走路要半個小時,雲織拚命跑著,二十分鍾趕到c9門前,抬頭一看,裡麵一點燈光也沒有。

起初雲織以為秦硯北不在,等繞著圈仔細看看,才發現他臥室的那扇窗戶,窗簾後有一抹很微弱的亮,像是人靠在窗邊,按開了手機屏。

他在家!

雲織不再猶豫,也沒按門鈴,用之前秦總特助給她的訪客密碼進去,輕手躡腳上樓,慢慢靠近秦硯北的房間。

她慶幸門沒有關嚴,不用敲了,免得被太子爺罵。

但在雲織把手貼上門板的一刻,她莫名心髒狂跳,說不清原因地想起了江時一在病房裡說的那句話。

——「他心理方麵……往難聽了說,精神方麵,有點特殊問題。」

雲織手指發緊,能感覺到自己手腕隱隱的顫抖。

怎麼可能,接觸了這麼多天,太子爺除了沒耐心脾氣差,傲嬌又難哄之外,沒什麼不對的。

她今天來,更多的是擔心他腿傷狀況不好,以及搞清楚自己今天哪裡惹到他,把關係緩和。

雲織深深吸氣,掌心力氣加大把門往裡推,門縫在她視野裡一點點變大,透出裡麵的情景。

她想過很多,太子爺可能睡了,那她馬上跑,或者赤身裸體,她也馬上跑,其他的情況都可以隨機應變。

但雲織想不到,她邁進去第一步,就踩到了碎裂的陶瓷。

咯吱一聲,直刺人的神經。

雲織屏息低下頭,適應了一會兒黑暗才看到,她目之所及的地板上,強震過後似的一片狼藉,昂貴瓷片,玻璃,不成形狀的金屬,斷裂的筆,大幅圖紙上明明畫著高精密的設計圖,都毫不吝惜地被絞碎,甚至有的地方疑似沾著血跡。

雲織驚懼地緩緩往前看,直到窗台邊上,窗口開著,夜風忽的鼓進來,把簾子獵獵吹起,浮動的深色布料裡,男人倚靠在上麵,像一抹融入黑暗的剪影。

他安靜不動的時候,雲織還隻是心驚,等他聽到聲音,睜開沁著凜凜寒光的黑瞳,懶洋洋轉向她的時候,她才知道什麼是生命受到威脅的危機感。

雲織見過秦硯北很多樣子了,但沒有哪一刻,他像現在這麼閾值拉滿的咄咄逼人,五官完全被陰影覆蓋,手臂垂在一邊,掌心鬆鬆地攤開,指縫間有斑駁的紅痕。

風更大,窗簾掀起,外麵月色稀疏地照進來,拂上他的側臉,那些白天裡無可挑剔的棱角和線條,都像被抹上一層極具侵略的森森鬼氣,勾住人的眼睛。

雲織怕他,但這一刻卻隻覺得驚心動魄,無法從他臉上移開視線。

「秦先生……」

窗台上的人側頭盯著她,猶如野獸捕捉到弱小獵物,他抬了抬手,驀的抓起一個半碎的瓷盤。

想扔出去,最後忍住,五指抓得更緊,他像失去痛覺,血線順著白瓷流下。

「出去,」秦硯北嗓子嘶啞到不像他,「我說過了,別在我麵前出現。」

他在流血。

雲織沒有停頓,一步一步走得很慢,但仍然堅持靠近他。

她心髒已經蹦到喉嚨口,響聲在耳邊瘋狂震動。

秦硯北厲聲嗬斥:「我讓你出去!聾了?!」

那個「滾」字,終究咬在滿是鐵鏽氣的齒間,不肯說出口。

他是有清醒意識的,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麼樣,各路心理醫生給他診斷過很多次,非典型的躁鬱症,強發作的時候會失去控製,思想極端,行為極端,妄想加重,沉鬱到可以自行了斷,也燥到會肆意傷害身邊的人。

藥物的作用對他越來越弱,加上從前虛虛實實的片段一直在切割神經,今晚是他發作最不可控的一次。

當初沒這麼嚴重的時候,方簡初次見到,都臉色發白地下意識躲開,怕被誤傷,現在……

他啞聲嗤笑。

這女人非要來親眼見證是吧。

嚇破膽,她就老實了,該乖乖滾了,也不用再說報恩之類的鬼話。

雲織月匈口悶得發疼,指甲死死按著手心,看到秦硯北手臂抬起,勻長兩指略微並攏,漫不經心向她勾了一下。

她忍著心悸,加快腳步跑向他,剛一靠近他的範圍,下巴就猛然被掐住。

秦硯北手指冰涼,沾著濕漉漉的血跡,用力捏著她小巧細致的骨骼,指腹深陷進女孩柔軟的臉頰裡,他把她拽到跟前,冷淡俯視:「雲織,你是不是真不要命,機場那東西沒把你怎麼樣,就來我這兒找死?」

雲織與他近在咫尺,身上溫潤綿和的氣息網一樣把他籠罩,他眉心死死擰著,那種清水湧入乾涸龜裂土地的刺疼感,如有實質地落在他身上。

痛苦又著迷。

窗口鼓起來的寒風裡,秦硯北走到某種末路,保持著所剩無幾的清醒,近距離逼視她:「這是最後一次。」

他克製著推開雲織,呼吸沉重,唇角幾道乾裂的口子都冒出紅。

雲織一個字沒說,看了他一會兒,利索地轉身出去,一路跌跌撞撞避開障礙,沒看到身後那人泄力地往後靠,放任自己陷入更深的陰影裡。

秦硯北對自己很輕地冷笑了一聲,直勾勾看著洞開的窗口,夜幕漆黑,星星都沒有一顆。

都滾吧,他誰也不需要。

他——

比之前更匆忙的腳步聲再次響起,筆直走到窗台邊,一隻柔軟的手按住他後頸,溫熱玻璃杯壓到他下唇上,不管他喝不喝,生猛地往裡倒。

直到逼得他不得不張開口,杯子的攻勢才和緩下來,趁機把水潤進他撕裂的唇間。

這會兒能毀天滅地的太子爺被迫喝著水,雲織一口氣給他灌了半杯,太子爺緩過來,狠狠攥住她小臂,杯子一歪,掉到地上砰的摔裂。

雲織氣得眼睛有點發紅。

這都是錢!他一個杯子好幾千,說沒就沒了!會不會過日子!

那些水不能解渴,反而激起病人真正貧瘠的麵目,秦硯北忍無可忍,某根極力抑製的弦,被她的再次靠近徹底瓦解。

「……好,你要報恩是吧,」秦硯北的嗓音微微扭曲,「那就來陪我。」

他的冷靜用光,一把拉過雲織,堅硬手臂橫在她月要間,無底線地向裡收緊。

雲織站不住,咬著嘴唇跌到他月匈前,慌亂地雙手抵住他,試圖從密不透風的禁錮裡掙脫出來。

秦硯北的臂彎不想鬆,就等於是銅牆鐵壁,他輕而易舉製住她,手指覆著她後腦壓下來,隨後低頭,埋入她白皙的頸窩裡,被她氣息包圍。

雲織漸漸不再抵抗。

他不是在進犯。

他隻是療傷。

雲織眼簾垂下,在這個寒風四溢的窗邊配合地俯下身,顫巍巍抬起手,按在秦硯北肩上,最輕最收斂地擁抱他。

她終於找到了,怎麼才能幫到他,解救他,對他報這個救命之恩的方式。

他的病不止在腿上,也在心裡。

雲織微微閉眼,月色把她鍍上銀光,乾淨溫存,她鼓起足夠勇氣,攬住了這個凶神惡煞的病患。

秦硯北張口咬住她頸邊皮膚,她疼得稍稍瑟縮,又被他扯回來,聲音撞著她耳膜:「……雲織,你對我到底什麼企圖。」

雲織悶聲說:「我隻是報恩。」

報恩?

報到為他不顧生死。

報到不怕他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麵孔。

報到有膽子敢過來抱他。

什麼報答,分明是愛。

證據這麼確鑿,她根本就是來泡他的。

嗬。

這個女人。

嘴還真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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