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心軟(2 / 2)
快走到寧寧的房間門外時,虞瑤恰巧也從房間裡出來。
兩相碰麵,因為之前虞瑤說過的話,不免尷尬,亦是彼此無言。
隻虞瑤注意到楚景玄手裡似乎拿著藥膏。
她微抿了下唇,記掛著寧寧,終究問:「是周太醫給寧寧製的藥膏嗎?」
楚景玄頷首。
虞瑤上前一步道:「陛下還是把藥膏給我吧,我去幫寧寧擦。」
「周太醫說,捂住口鼻應當對預防被傳染有些作用。」楚景玄一麵叮囑虞瑤一麵遞過去一方巾帕,親眼看著虞瑤用巾帕將口鼻蒙住,才把手中藥膏遞給她。
虞瑤拿著藥膏進去了。
楚景玄留在外麵,沒有跟著她進去。
遲一些,暗衛按照楚景玄的吩咐送來新買的糖以及一大匣子的書籍。
他把糖盒留下,把那匣子的書送到虞瑤房中。
「照顧寧寧是一回事,不好同其他人接觸也難免需要做點事情打發時間。」
楚景玄說,「乾脆讓人送些書過來,記得你以前便很愛看書。」
虞瑤看向那個裝滿書籍的匣子。
她好半天說不出話,心裡也隱隱為揣測楚景玄別有用心而後悔。
恰在此時,流螢給他們兩人送飯食過來。
吃的飯菜雖然是一模一樣的,但遵從周太醫的意見,特地分裝兩份。
楚景玄出去取食盒和攢盒。
食盒裡是靈芝烏雞湯、雞絲小餛飩以及米飯,攢盒裡是各式菜餚,葷素搭配十分得宜。
楚景玄把虞瑤的那一份飯食取出來擱在桌上便出去了,像擔心惹她不喜。
被單獨留下在房間裡的虞瑤愈五味雜陳,一餐飯吃得不是滋味。
第二次給寧寧餵飯餵藥仍是楚景玄。
這一次餵過藥,不是往寧寧嘴巴裡塞的蜜餞而是新買的糖。
注意到楚景玄從袖中扌莫出糖盒,虞瑤免不了多看幾眼,反應過來大約是隨著那些書冊子一並叫人送到別院的。正因她多看的這幾眼,換來口中猝不及防被塞了顆梅子糖。酸甜滋味在唇齒間漫開,她略帶愕然看向楚景玄,見楚景玄隻笑不說話,收起糖盒便去從櫥櫃裡翻出乾淨的被褥。
眼瞧著楚景玄抱著被褥走向房間裡的羅漢床,虞瑤追上去。
「陛下做什麼?」
楚景玄將被褥放在羅漢床上,撤走羅漢床上的榻桌,語氣輕鬆回答:「給寧寧守夜。」
虞瑤微怔,想起他白日說過的話。
「熬夜畢竟傷身,你回去休息,不用掛心。」楚景玄整理著床褥,對虞瑤說,「我留下來照顧寧寧,你便能放心睡覺。休息好了,白天才有精力照顧她。」
他語氣仿若稀鬆平常,虞瑤卻聽得難受。
也更加為那幾句傷人的話後悔。
收養寧寧的人是她,與寧寧朝夕相處、感情深厚的人同樣是她。
楚景玄明知自己和寧寧沒有血緣關係,依舊願意冒險照顧寧寧,派周太醫為寧寧治療,無非是知道她會著急。
她實在不該惡意揣測。
隻是明知他與從前不一樣,內心深處始終不敢全心信任,害怕會重蹈覆轍。
虞瑤愣愣的。
楚景玄將被褥攤好,再從櫥櫃裡抱出一床錦被,便催促虞瑤去沐浴睡覺。
虞瑤站在羅漢床前沒有挪動步子。
不知她在想什麼,卻看出她情緒不太對,楚景玄一笑,故意說:「這羅漢床畢竟隻能睡一人。」
以為虞瑤會因為這調笑之言而負起離開。
但此刻,她抬眸靜靜看他,麵上絲毫辨不出從房間出去的意思。
「我下午翻過醫書,說染上天花,約莫三個人裡有一個人要活不下來。」虞瑤看著楚景玄,低聲問,「倘若遇上最糟糕的那種情況,陛下不怕會後悔嗎?」
「怕。」楚景玄默一默,回答虞瑤。
隨即又是一笑,「我怕你有事,會離開我,我也怕我出事,再沒有機會陪在你身邊。」
「正因為害怕我才不願意走。倘若我們兩個人中間最後有人要出事,我情願那個人是我,那麼這些日子可能便是我們最後相處的時間……瑤瑤,我不想浪費,哪怕一日、一刻鍾,我都不想浪費。」
「我明白過去我做過的事、說過的話讓你對我沒有信任。」
「這些是我自作自受,若是你接受不了我,我以後可以不打擾你,但起碼現在,不要開口趕我離開好不好?」
他反復向虞瑤解釋自己的想法。
卻不敢說這些心思能得到虞瑤的諒解與寬容。
楚景玄同樣不知虞瑤心中那份懊悔。
其實白日靠在楚景玄懷裡哭泣宣泄情緒時,在那一刻,她感覺到一種難以言喻的安心,讓人想要依戀和依靠。
與之相對,不安的情緒滋生,乃至在她心底不停瘋長。
她怕自己貪戀依靠,怕自己沉湎他的體貼保護,怕那會變成一張溫柔的網,令她無處可逃。
虞瑤看得楚景玄好一會,半個字也說不出口。
最終她什麼也沒有對楚景玄說,默許他留下照顧寧寧便心思沉沉出去了。
可夜裡起初輾轉難眠,好不容易睡著,一時夢見過去在宮裡的生活,一時夢見在靈河縣的那些日子,一時又夢見楚景玄在邊關征戰沙場……終究沒能睡個好覺。
翌日清早醒來,虞瑤眼下兩片烏青。
她洗漱梳洗過去看寧寧,楚景玄已經餵寧寧用過早膳、喝過藥。
而一夜過去以後,比起前一天,紅疹蔓延到寧寧臉上。
原本玉雪可愛的小巧麵龐平白變得可怖,想起天花即使痊愈也極有可能留疤,虞瑤又心下抽痛。
這個孩子出生不久便遭遇親生父母拋棄。
若不是她剛巧經過,如若沒有遇到別的好心人,許會被豺狼叼走,許會白白餓死,抑或遭遇一些別的什麼事。
幸運逃過一劫,如今又碰上這樣的事情、遇到這樣的磨難。
看醒著的寧寧沖自己笑,虞瑤隻覺鼻酸不已。
她越發用心照顧寧寧,按照周太醫的叮囑,每天為寧寧擦藥一次又一次。
可無論怎麼用心都沒辦法代替孩子受過。
復過得兩天,寧寧身上的紅疹變為丘疹,開始癢和疼,寧寧的身體也變得越來越虛弱。
後來,丘疹又轉變為膿皰疹,而期間闕州城內開始有人因天花喪命。
闕州城內的這些消息被楚景玄攔下,沒有傳到虞瑤的耳中。有時虞瑤問起,楚景玄單單告訴她諸如被傳染天花的人基本收治了之類的話。
可外麵的情況卻是可以想象的。
虞瑤沒有反復追問,是因為知道周太醫在盡力研究藥方,知道大夫們冒著風險為大家看診。
已經盡了人事,餘下的,便實在沒有法子了。
好一點的,是寧寧身上那些膿皰一點一點逐漸在結痂。
雖然寧寧最開始整日昏昏沉沉,後來被身上的疹子折磨得難受,但在此之外一直沒有別的嚴重病症出現。這麼一天天熬下來,大概周太醫給的藥膏發揮作用,十來天時間,寧寧慢慢脫離最危險的時期。
盡管如此也不敢鬆懈。
在寧寧徹底痊愈前,他們得一直住在別院,否則仍有傳染給別人的可能。
而眼瞧著寧寧應當脫離危險,虞瑤憂心起她臉上這些厚痂往後極有可能會留下的疤痕。
未曾想,在這個時候,有位故人專程找上門送來可以不留疤的膏藥。
作者有話說:
關於天花的信息均來自網絡資料,說明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