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藥人(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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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為你是誰?一個從深山裡挖出來的怪物,一個由我親手刨出來的藥人,一個不飲不食的賤種。我把你帶到這,我給你衣服穿,我替你掩蓋事實。你就是這麼報答我的?」賴許揪住他衣領,臉上的怒紅蔓延到脖頸,「我為了你不娶妻生子,我耐心等待你開口說話,我搬出熱鬧的市集,我帶你躲藏在這荒廢的深山。我每天打獵養活我自己,你不用吃不用喝,在這破爛無人煙的地方倒還顯得高貴了?

「你就是一個沒良心的賤種,一個異類,一個怪物!你還記得你剛開始不能走路,是我一路抱你出了深山的嗎?你就是這麼報答我的?讓你做我妻子你不做,敬酒不吃吃罰酒,你就是下賤!還想跑?你以為你能跑到哪裡去?嗯?你一個怪物離開我想在這世上活下去?是我把你從地裡挖出來的啊,你怎麼能忘了?你怎麼能忘了!」

賴許一手掐住他脖頸,一手輕撫他的臉蛋,癲狂熾烈得要融化了雙眼般凝視著他:「你怎麼能忘了?我多想跟你好好相處,我也溫柔地待過你。你想出門我攔你了嗎?你不搭理我我打你了嗎?我靜靜地默默地等待你開口對我說話,我安靜地克製地勸自己不要對你動粗。我勸自己你也是人,你懂得人的感情,你不是個冷血無情的怪物。我勸自己平等地看待你,我勸自己克製、節製、耐心等待、默默付出,我做得比狗卑微,可你卻表現得比神還高貴!

「哈。我仔細想了想,你就是一個藥人罷了,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我竟然還想著以人的方式對待你,追求你。是我錯了,是我錯了,是我錯了!我就應該拿一條狗鏈子拴住你!我應該調教你,馴服你,把你變成我的奴隸!你這頭怪物不會懂得人的感情,你就應該得到家畜一般的待遇!」

賴許掐住他脖頸的手收緊了些,可他還是一言不發,冷眼瞧著。他像在看一頭發狂的狗,涎水流了滿地還咆哮著真乾淨。他的手腳被綁住了,無法反抗,他便冷冷地瞧著,瞧一頭野狗在他麵前發瘋怒吼,瞧一頭野狗用尖牙利爪彰顯自己的無上威風。

賴許仍舊不停不停地宣泄著:「現在還不晚,哈,現在還不晚。我捉到你了,你跑不了了。可你別害怕,我不會傷害你的,我不奢求你的愛了,我隻要你服從我,永遠也離不開我。」賴許鬆開了手,將他攬入自己懷中。他撫扌莫他柔順的長發,力道極輕,彰顯溫柔似的,「小隱,你害怕嗎?你為什麼不發抖不顫栗不反抗不掙紮,你開口罵我呀,你說話呀!你怕了?還是你根本不在乎?

「你不在乎?哈,我知道你不在乎。我多想像我說的那樣狠辣地對待你,多想你變成一個徹徹底底的奴隸。我多希望你是我的怪物、我的賤種、我的奴隸、我可以擁有的一切。我多希望每天清晨都能看到你的笑容,多希望日落回家能聽到你說:阿許,你回來啦?我希望你屈服,我希望你低下頭來看看我,我不用你跪在塵埃裡獻媚,我隻想你坐在我身邊和我說說閒話。你可以說你早上乾什麼了,開不開心,有沒有想我;也可以說中午家裡的狗又開始鬧騰了,你本來想睡一覺也沒睡成;如果你什麼都不想說,也沒事的,我可以說。

「我會講講我打獵遇到了什麼野獸,碰上一頭野豬差點丟了性命,我獵到一頭鹿想賣了換錢給你買些新衣裳,遇到老虎我趕緊跑了,不是怕死,隻是怕我死了你就被別人拐走了。我可以說好多好多話,隻要你願意聽,隻要你不嫌棄,我可以從清晨講到午夜,我可以講到喉嚨說不出話,我可以講到自己變成啞巴。隻要你開心,隻要你願意,我什麼都可以做。」

賴許親口勿他的臉頰,淚也跟著滾落。怒紅消退了,淚水在方才那張發狂的臉上顯得滑稽而可憐。獵人英武的麵容在自說自話中變得可笑至極。他毫無所覺,還自認溫柔:「小隱啊,可你不願意,你毫不在乎。我累了,我無法狠下心來傷害你,也無法軟下心腸放過你。我們一起離開這個世界吧,小隱。陰曹地府走一遭,或許我會忘了你。」

賴許取出懷裡的毒酒,本想先灌虞塵隱喝,可心裡刺疼,就自己先喝了半盞。疼啊,真疼啊。「小隱,兩年了,今天是我最開心的一天。你也別怕,如果地府真有惡鬼,我會保護你的。別怕啊,隻是會有一點點疼,然後我們就能一直一直在一起了。」

賴許笑了,他舉起酒盞靠近虞塵隱:「我方才不該那麼罵你的,我向你道歉,小隱。我隻是害怕,害怕你沒有破綻,不讓我循著縫隙鑽進你的心,不讓我赤忱地去了解你。我罵你,隻是想讓你生氣,想讓你憤怒,想讓你理理我。我沒打你不是嗎?我是愛你的,愛到連毒酒都自己先喝,你不能否認我對你的愛。陰曹地府走一遭,我也不會忘了你。小隱,小隱……我用我的生命去愛你,你開心嗎?你開心的話就跟我說說話好不好?」

虞塵隱仍舊一言不發,甚至閉上了眼。

「原來你是真的不在意啊。」賴許自嘲一笑,「沒關係了,沒關係了。」他舉起手,想強硬地灌虞塵隱毒酒,可他喝得太多又話多,毒酒見效得太快,他的手顫顫巍巍,顫顫巍巍,虞塵隱偏過頭,他也沒有力氣扳過來餵了。

他掙紮半晌,隻換來酒盞掉落,酒液打濕一地草的結局。

賴許死了。

輕風吹過,簌簌作響。

吹散一地酒氣。

虞塵隱睜開眼,望到一輪赤紅的夕陽。草木搖曳,紅霞浮盪。即使賴許的屍體就在他腳邊,也沒有影響虞塵隱欣賞夕陽的心情。

來到這個世界兩年,懵懵懂懂之際被賴許從土裡挖出來,意識時有時無,每日昏昏沉沉。這樣的他無法去到皇宮,去拿那尊傳國玉璽。

虞塵隱意識流轉之際,天命書在腦海翻開——在這個世界,他是一名藥人,說是藥人,倒更像是草藥長成的精怪。其血為幽綠色,活人若飲有奇效,瀕死亦能救活,但副作用極其嚴重,致瘋致幻。若是剛死的人飲用,便會變成怪物,沒有神智的怪物。

虞塵隱過目了天命書推衍出的命運,卻並不打算順從既定的命運。

在他身死的夜晚,靈魂離開了軀殼。他在空中望見大哥的遊輪一直停留在那片海域。隨行的醫生診斷出他已死亡後,大哥猛地癱軟下來,抱著他的身體半跪在甲板上。

衛雁山不讓任何人靠近,他抱著虞塵隱的屍體,輕輕地低低地湊到他耳邊:「小隱,小隱,我知道你累了,可你說說話好不好,跟大哥說說話。大哥心裡害怕,大哥——」衛雁山哽咽得說不下去,他扇了自己一巴掌——做出一副吊喪樣,晦氣不晦氣。

衛雁山死命扯著嘴角,笑哇,給我笑,小隱還在旁邊,不能嚇著他。

他一直對著屍體絮絮叨叨,絮絮叨叨,難不成他以為隻要自己的嘴不停,懷裡的人就沒死嗎?

醫生想把他拉開,他直接開了槍,對著天空連打十一發,最後一發對準了醫生。

醫生退下了,把甲板上的其他人也拉走:「讓雁山一個人靜靜。」

衛雁山靜了幾天幾夜都沒靜下來。夏天很熱,屍體腐爛得快。他抱著腐爛的屍體看日落,他說了好幾天卻滴水未盡,他已經說不動了。

他抱著虞塵隱靜靜地看落日。他沒再說話,他清醒過來,他明白自己已經永遠失去了小隱。

衛雁山沒有撐到黎明便暈了過去。醫生立即趕到甲板分開衛雁山和虞塵隱。他們將衛雁山抬到緊急醫護室,等衛雁山再次清醒的時候,虞塵隱已經變作了一壇骨灰。

已經不再年輕的醫生被壓跪在衛雁山麵前:「我做的主。要殺要剮隨你。」

衛雁山沒有罰他。他將老醫生扶起來:「你一直照看著小隱,我相信你的心痛不會比我少多少。小隱也不會希望你出事。王叔,你回老宅吧。我的理智告訴我,我該感謝你。可我現在……」衛雁山扯了下嘴角,沒說下去。

他轉過身,擺了擺手。陽光照不見他的麵容,隻能眼見著他一步一步走進陰影裡。

好像他——突然就老了。白發摻了一半,黑暗裡灰茫茫。

虞塵隱的靈魂飄飄散散,他無法趕到大哥身邊對他說說話了。這便是死亡嗎?他知曉自己即將消散,再也不屬於這個塵世。

回顧這短短二十載,父母早亡,病痛纏身,大半光陰落在病床。所遇之人,寥寥無幾;所見之景,針管吊瓶;所到之處,床榻一張而已。

這便是他的一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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