辭行(2 / 2)
馬夫指著突然落在馬車前的人道:「這不知從哪兒來的瘋子,將我們的道攔了,差點撞上!」
景翊抬頭往他指的方向一看,那裡立著一位翩翩少年郎,模樣生的雖好,但卻麵色蒼白,發絲淩亂,衣衫更是不整,雙袖撩到胳臂處,用根繩子係著拴在肩上,料子也是皺巴巴的,像個做工的匠人,看上去很是落魄狼狽。
出於禮節,景翊還是問上了一句,「敢問閣下在此攔車,意欲何為?」
路翩翩憶起出宗門前師姐對他說的話,眼神落到景翊身上,他身著錦衣,頭發用玉冠束著一絲不苟,鞋上用金線繡著紋樣,上麵乾淨的一塵不染,容貌儀態皆是不俗。
反觀眼下的他自己,聽到師妹要走的消息,他連禦劍都忘了,一路跑下山,鞋麵上都染了髒泥。
路翩翩不自覺的把腳往身後藏了藏,「長明……師妹,可在馬車上?」
他話音方落,景翊背後便露出那張熟悉的美人臉來,「翩翩師兄?」
聽見師妹的聲音,路翩翩急亂的心神這才稍安幾分,「是我,師妹。」
桓長明從馬車上下來,車離地麵有些距離,加上因為昨夜的雨山路濕滑,路翩翩怕師妹摔了,快步上前想要扶去一把。師妹身邊的錦衣男子卻快他一步,將師妹扶了下來,「長明,當心。」
桓長明向他感激一笑,「多謝你。」
路翩翩伸出去的那隻手便顯得格外突兀,他把手收了回來,背在了背後。
桓長明走到他麵前,與他平視道:「翩翩師兄,我以為你不會來了。」
路翩翩道:「我才知曉,你要走。」
「走的匆忙,未及告別,翩翩師兄莫要怪我。」
路翩翩在來的路上,心中揣滿了許多問題要問師妹,為何突然就要走?
既然要走,為何不告知他?
為何她要走的消息,還要他從師姐嘴裡才能得知?
若他不能趕來,她是不是就當真要不告而別了?
路翩翩想了許多問題要問師妹,可真正見到師妹後,看到師妹身邊多了個關切她的人之後,他忽然就覺得他的這些問題都變得無關緊要了。
他從懷裡掏出一個物件,攤在手心裡,遞向桓長明,「你身子弱,縱你往後不入仙途,將墨霜玉製成的東西常戴在身上,也會好些。」
桓長明垂眸往他手心裡一瞧,是對耳墜,水滴的模樣,雖然小巧玲瓏,但邊緣工藝卻有些粗糙。
路翩翩拿耳墜的手指克製不住的往回縮了縮,「我第一次做,做的不好。你若不願收,不必強求的。」
桓長明眸中情緒微動,在路翩翩將手縮回去之前,從他掌心裡取過那對耳墜,「師兄為我費心了。」
路翩翩一直緊著的心才鬆了幾分,「這是我答應過為你做的,不能食言。」
桓長明看清路翩翩眼下的青黑色,掌心裡的耳墜尚有餘溫。
「師妹,還有你的病,我還尚未來得及找尋救治之法,你往後……」
「師兄,你的好意我心領了。」桓長明麵上的笑淡了下來,「但人各有命,師兄已救了我一命,於我來說便是恩同再造。師兄若還要為我的病殫精竭慮,隻怕我用這條命來還,也償還不了師兄了。」
聽上去他是將路翩翩對他的恩情比贊的有如山海,但路翩翩並不傻,他聽出了他的言下之意。
他是在和路翩翩劃清界限。
路翩翩望著師妹無言片刻,再度開口:「那日在河洞中,換做任何一人我都會救,你不必掛懷。」
桓長明回望著他輕笑,「師兄仁善,心懷天下,我知曉。」
話到此處,他二人似乎已無話可說,
路翩翩卻忽的問道:「你若同他回去,會過的比從前好嗎?」
桓長明唇角的笑意一滯,路翩翩追問他,「會嗎?」
路翩翩迫切的想從他嘴裡得到一個明確的答復。
桓長明忽然上前,環抱住對方,感受到懷裡人的僵硬,他輕拍了拍對方的背,唇抵在對方耳畔,柔聲道:「仙君,這凡塵俗世的風雪太多,莫要髒汙了你腳下的鞋。」
師妹生疏的喚回他們初次見,她喚他的稱謂,說著路翩翩聽不懂的話語。
在他愣神之際,師妹已然放開了他,對他莞爾,笑容明艷,「我會比從前過的好千倍萬倍。」
路翩翩指掐掌心,答道:「那便好。」
景翊將桓長明重新攙扶進馬車,對路翩翩拱手道:「多謝仙君對長明的照顧,山水有相逢,往後再見必當報答此恩。」
路翩翩搖了搖頭,什麼也沒說。
「走吧。」師妹的聲音從馬車內傳來。
馬車在馬夫的駕駛下越行越遠,路翩翩在原地目送著馬車離開。
車內,景翊見著桓長明一直在手上把玩那對路翩翩送給他的耳墜,方才又見到桓長明主動抱了對方,便忍不住問道:「長明,你同方才那人,是什麼關係?」
「並無關係。」桓長明不假思索。
景翊放下心,「你喚他仙君,他和桓鈞天一樣都是修仙之人?」
桓長明倏地握緊手裡的耳墜,不再把玩,「他不過是個憐憫心頗多的蠢笨修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