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1 / 2)
雲疏走到後廚,幾個低階弟子見狀忙放下手裡的活,向他拱手:「參見雲疏師兄。」
雲疏點點頭,往裡邊走去,在一堆藥爐子前停下,「這些藥都是煮給誰的?」
「回師兄,都是煮給在外捉妖受傷,回府中養傷的弟子們服用的。」
「曦止服用的湯藥也是你們煮的?」
「從前是。」
雲疏掃視他,「現在不是了?」
「沒錯,自從風燭師兄回府之後,曦止公子的用藥全是風燭師兄親自熬製,再沒假手於他人。」
雲疏看了一眼藥壇裡殘留的藥渣,又問:「風燭給曦止煎藥剩下來的藥渣,可在你們這裡?」
幾個弟子皆是搖頭,「風燭師兄都在曦止公子的院中煎藥,從不來後廚和我們一道。」
雲疏心中稍作思量,囑咐道:「今日你們便當我沒來過,亦沒問過。」
他們雖不知雲疏是何意,但雲疏身份比他們高,雲疏既這麼說了,他們也隻好照做,「是。」
雲疏走出後廚,捉妖師府內掛滿喜綢紅燈,四下皆是喜氣洋洋的景致,似乎正在籌備一樁喜事。
雲疏徑直走到捉妖師府專門看管妖的地牢,他和風燭是天師的左膀右臂,進入這等禁地,來去自如。
地牢內陰暗潮濕,和外麵的張燈結彩,如同兩個世界。
雲疏走到一間牢房前,看見裡麵躺著的人,雙眼處蒙著白條,也不知是睡是醒。
他命人打開牢門,躺著的人便如驚弓之鳥一樣猛地坐起,「風燭,你來看我了?」
雲疏揮退四下,獨自進到牢房內,在他麵前站定,「我是雲疏。」
搖曳雙目失明,找不到雲疏在的位置。
雲疏見他左右搖晃了一陣,仍舊沒有找到正麵對著他,嘆了口氣後在他麵前蹲下,「我在這裡。」
雲疏伸出手拍了拍搖曳的肩膀,搖曳這才順著肩上觸感來的方向,找到雲疏。
搖曳靦腆笑道:「我還不習慣,讓你見笑了……」
雲疏搖了搖頭,搖完之後又意識到搖曳根本看不見,他壓低聲音問:「搖曳,你想回家嗎?」
「回家?」搖曳有些茫然,很快又想到,「是風燭來讓你問我的嗎?」
他和雲疏並沒有什麼私交,對方會專程跑來牢獄裡問他,一定是因為風燭。
難道是風燭打算跟他一起回家成親嗎?
可是這麼重要的事情,風燭為什麼不親自來告訴他?
「雲疏……風燭為什麼不自己來找我?他最近都很忙嗎?」
很忙。
忙著和曦止結親。
可看著搖曳天真詢問的臉龐,雲疏不忍將這些話說出口,「搖曳,這裡是捉妖師府,不是你一隻靈蝶該待的地方。」
搖曳點頭道:「我知道啊,可是風燭在這裡。他說要和我成親,等我和他成了親,我就會離開這裡了……」
「那你有沒有問過風燭想不想離開?」雲疏沉聲,「師父已經將風燭選為下一任天師的繼承人了,風燭也答應了。」
天師的職責便是除妖衛道,這就意味著,風燭不可能和一隻妖再有任何的牽扯。
搖曳安靜了一會兒,輕聲開口道:「可是他親口說了,他會和我成親。」
他的心意風燭早就知曉,風燭也願意接納他,他們會成親,會長相廝守。
搖曳在牢裡的時候幻想了許多和風燭的未來,怎可因為捉妖師和妖之間身份的阻礙,搖曳便輕易放棄掉這些唾手可得的美好呢?
雲疏沉默了許久,才再度開口,「搖曳,你知不知道,你的眼睛很像一個人。」
「什麼?」搖曳不明白雲疏為何會突然說這樣的話。
雲疏低聲道:「你未曾見過曦止的眼睛。曦止失明之前,他的眼睛同你長得一模一樣。」
一股刺骨的寒意漫過搖曳的四肢百骸,他伸手扌莫了扌莫自己雙眼的位置,即便有布條遮擋,也能感受到那下麵是空空盪盪的。
「你眼睛生的特別。」
搖曳的腦海裡忽然閃過初見風燭時,風燭對他說過的這句話。
這也是風燭對他說的第一句話。
「請你帶我去見風燭……」搖曳近乎懇求的拉著雲疏的衣服,「求求你。」
「搖曳,有些真相知道了對你來說未必是好事。」雲疏再三勸道,「你回家去吧,這裡不是你該待下去的地方。」
搖曳搖頭祈求,「我要聽風燭親口跟我說……」
雲疏嘆了口氣,拗不過搖曳,隻好讓他化作真身,把他帶出牢獄中。
風燭近來喜事纏身,府中與他交好的弟子相邀為他慶祝。他今夜心情大好,喝了不少,回到自己的院中時,遠遠地便瞧見自己房門口立著一道用白布蒙著眼的身影。
他笑著走過去,扯住對方的手進到房中,「夜裡涼,進來。」
風燭歪斜的躺到榻上,一把將人拉到他懷裡坐下,吐出的字詞裹著濃鬱的酒氣,「再過幾日我我們成親後,便能正大光明的在一處……你怎麼連幾日都等不了?莫非是一刻也不願和我分開?」
「曦止?」
搖曳僵在他懷裡,似個被吸走了魂魄的傀儡,失去了生氣,變得一動不動。
僅是因為他蒙著眼,風燭便能把他錯認成曦止。
風燭帶著酒氣的口勿落到他頸窩間,「曦止,今夜為何不應我?」
搖曳顫抖著手扌莫到綁在腦後的布結,解開後,布條從他臉上掉落,他聲線顫抖的道:「我不是曦止。」
風燭從搖曳肩窩裡抬起頭,酒意恍惚的視線中,見得搖曳的雙眼處空空盪盪的。
他醒了幾分酒意,卻又未全醒。
「你這張臉,最不像他的便是這雙眼。」風燭慢悠悠的伸出手,遮擋住搖曳空盪的雙眼,「剜了,便更像了……」
風燭說完,笑著後仰躺倒,酒意上頭,睡了過去。
兩行血淚從搖曳空盪的雙眼裡,無聲的落下,滴在他白色的衣衫上,砸出淒厲的血花。
風燭救過搖曳一命,莫說是一雙眼睛,即便是搖曳的命,風燭隻要開口,搖曳都會給他。
可風燭卻偏偏選了這樣的方式。
天師之位,為曦止看病,迫他自剜雙眼,又哄他成親。
人族的心思都如風燭這般彎彎繞繞嗎?搖曳一隻靈蝶,他看不透風燭,更猜不透風燭。
他雖然不是人,可他也有心。
他喜歡風燭,他可以為了風燭掏心挖眼,可他卻不希望風燭騙他、瞞他、利用他。
剜眼之痛,抵不過風燭欺瞞利用他,令他痛苦的萬一。
靈蝶妖的心也會疼,會碎,會流血。
搖曳走下風燭的榻,被屏風絆倒,狠狠的摔在地上,前額傳來一陣痛意。
他伸手扌莫了扌莫自己的額頭,指尖上傳來粘稠的濕潤感。
是血嗎?
搖曳把指尖放到眼前,想瞧一瞧自己是不是受傷了,可瞧了許久眼前仍舊是一片黑暗。
他這才如夢初醒般記起,他早就沒有眼睛了。
他是靈蝶一族裡最有望修成靈犀蝶的那隻蝶,他怎麼可以沒有眼睛,他怎麼可以因著一段從開始便是陰謀的情愛,舍棄他自己?
銀白色的雙翅從他背後猛地顯出,飛出風燭的房間,憑著氣息找到曦止的門外。
搖曳推開門,緩步走進去。
銀白色的翅膀在無邊夜色之中,漸漸變得透明,生出淡金的顏色,熠熠生輝。
曦止睡的沉,朦朧之間感受到一雙手在他床前摩挲,他睜開眼,看見顯出妖身的搖曳,大吃一驚,「你是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