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冥婚26(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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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淩微禮貌性笑了笑,他也不知道怎麼解釋。反正已經這樣了,除了躺平還能怎樣?

在杜老爺眼裡,原本麵無表情的季淩微,忽然笑了,反倒使人毛骨悚然。

那種笑容,沒有一絲一毫真正的情緒。

空洞、冰冷,恰到好處。

像練習過無數次、最終呈現的完美作品。

正常人可能是因為某種情緒而出現笑容,季淩微臉上的笑,是出自一種需要。更像一種本能、一種固定的行為模式,該在什麼場合,就做什麼場合的事。

杜老爺打了個寒戰,清晰意識到一個問題,季淩微,真的是杜景和的好友嗎?

季淩微以前從未出現,景和也沒提過。

棺材換床一事,季淩微直接從東院出來,自那時起,所有人都信了他的說辭。稍一推敲,疑點頗多。

隻要望進那雙眼睛,就會下意識生出信賴,相信他的話。

杜老爺身體僵硬,被壓製在地上,思維前所未有的清晰。

這時他才有機會仔細觀察季淩微的眼睛,睫毛濃密,瞳色漆黑,此時沒有點燈,在室內看,瞳孔竟隱隱透著血色,昭示不祥。

那雙眼睛並不像表麵那樣溫和無害,居高臨下看來,帶著冷漠的審視意味,以及一點溫吞的好奇。

「怨種……」杜老爺想到了當時老和尚做法的時候說的話,他說府中怨氣深重,或許有怨種。

怨種是不該來到世界上的嬰兒,尚未出世就已經死了。

季淩微的肚子這麼大,一定是懷著怨種!

原來他才是真正的禍源!

杜老爺想大聲說出真相,讓所有人解決禍端。然而他一個字也說不出,身體麻痹,躺在地上,不停哆嗦。

季淩微垂眸看著杜老爺,見他如此狼狽,難免有些關切,正想伸手扶一下杜老爺。

直挺挺的杜老爺居然在地上蠕動,像一條大毛毛蟲,拚命往後縮。

季淩微靠近一點,杜老爺就往後縮一點,季淩微再靠近一點,杜老爺再縮一點。

季淩微不疾不徐,杜老爺汗流浹背,牙齒都開始「咯咯」作響。

季淩微不解,杜老爺在害怕什麼?

「爹他究竟是什麼時候…不能人道的?」

杜展榮腦子很亂,假如隻有大哥是爹的孩子,那他和香兒呢?爹又說香兒是杜家的血脈,究竟誰說的是真的?

「我把杏兒趕走,他氣得厲害,甚至想休了我。我想有個孩子,就診出他有問題……」杜夫人回憶起過去的事情,眼中滿是怨懟。

「難道是因為杏兒?」杜展榮想不明白。

香兒究竟是誰的女兒?他爹真是陸管家?

「可能是被這個狐狸精吸乾了精氣吧……」

「母女都是一個德性,隻知道勾引男人!」

杜夫人冷笑。

「香兒她沒有——」杜展榮辯解。

「沒有嗎?你爹的眼珠子恨不得黏在她身上……」杜夫人一臉譏嘲。

「你說我為什麼一定要讓她與景和配冥婚,一定要讓她陪葬?再也不把她處理掉,你又多一個小媽!」

「不會的!不會這樣的……」

杜展榮覺得這樣的事不可能發生,說著說著語氣變弱,他自己也清楚,假如香兒沒有配冥婚,假如香兒不是爹的女兒……

爹看中一個貌美的丫鬟,想納做姨太太,誰又能說什麼呢?

「把這藥給她吃了,孩子一定不能留!」

「以後你再娶個名門世家的閨秀,孩子跟著你姓杜,也算給杜家傳了香火——」

杜老爺聽到這樣的話,連怨種都顧不得了,嗬嗬喘氣,眼珠爆凸。

「毒婦、賤人——」

杜老爺罵不出聲,隻能做口型。

「媽,如果我不是杜家人,我就不能繼承杜家……」杜展榮覺得這樣不好。

「不繼承家業,你以後吃什麼、穿什麼、用什麼?」杜夫人抬手就給他一巴掌,「蠢貨!你要把你的身世公之於眾嗎?讓你變成一個大笑話?」

「我……」杜展榮遲疑,「我們可以去一個很遠的地方,沒有人知道。」

「現在外麵世道那麼亂,你要去什麼地方?你去什麼地方不需要錢?」

「我們可以自己掙。」杜展榮一想到自己不是杜家人,就感覺有很多螞蟻在身上爬,覺得渾身不適,甚至十分惡心。

「自己掙,你要怎麼掙?去碼頭扛大包嗎!」

「我不管你怎麼想!你就算是死,也必須是杜家的少爺,我不會離開杜家。」杜夫人失望地看了一眼杜展榮。

「媽……」杜展榮十分茫然。

「既然你還叫我一聲媽,就好好當我的兒子。你爹年紀大了,早晚會死,到時候杜家的產業都由你來繼承——」

杜夫人大概是嫌兒子蠢,越來越激動,音量也提高了不少。

「咳咳咳——」杜老爺大概到了極限,竟然開始咳血,整張臉一會兒發紅、一會兒發紫、一會兒發綠,非常夢幻。

他咳血的聲音太大,非常明顯,杜夫人、杜展榮那邊突然一靜。

「是不是我爹在咳嗽?」杜展榮怔住。

一時間,四處都安靜下來。

沉默,沉默,是今晚的東院。

杜老爺一邊吐血,一邊抽抽。

季淩微不想把衣服弄髒,隔得稍遠,順便拉好鬥篷,免得又被人看見肚子。

「爹——」

「爹剛剛來過,是不是還沒走!」

杜展榮勉強支楞著身體,從床上爬起來。

杜夫人臉色劇變,環視一圈,最後拿起杜展榮房裡的花瓶。

「媽,你要做什麼!」杜展榮震驚。

「不做什麼……」杜夫人推門出來,拿著花瓶,走向季淩微所在的房間。

季淩微聽到腳步聲,微嘆口氣。

客房不大,並沒有藏人的地方。

很快他就和推門進來的杜夫人麵麵相覷。

杜夫人又看到地上的杜老爺,再看季淩微時,眼中閃過一絲殺意。杜家的家事,不能讓外人聽到!

「季兄……」杜展榮先看了一眼,轉頭就看到了地上吐血的杜老爺。

「爹——」

「爹,你沒事吧……」

「爹——」

杜老爺費力地掙開杜展榮的手,盯著杜展榮那張臉看。

杜展榮像他母親,因此與杜景和眉目相似。他們的母親是親姐妹,兄弟倆長得像理所當然。

杜老爺以前從來沒想過杜展榮不是他的兒子,這時細看,鼻子、嘴,不就和年輕時的陸管家長得很像?

這對不知廉恥的賤人,勾搭成奸,害死杏兒,歹毒陰狠,杜展榮是他們的兒子,一個野種,一個見不得光的奸生子,又是什麼好東西?

「爹,你沒事吧?我找人叫大夫……」

「京墨……」杜展榮說完又想起京墨因東院失火而死,隻好看向季淩微。

「季兄,你看我爹他還有救嗎?」杜展榮問。

「可能氣急攻心,腦梗了,也就是中風。以現在這種醫療水平,很難恢復正常。」季淩微嘆息,看杜老爺的眼神溫和關切,還有些憐憫。

杜老爺心中絕望,哆嗦兩下,閉上眼睛,不敢與季淩微對視。這是一個怪物,或許根本不是人。

杜夫人聽到季淩微的話,心中舒了口氣,臉上重新出現笑容。中風她還是知道的,基本不能說話,甚至癱瘓在床,生活不能自理,就算杜老爺知道了又怎麼樣?

不過一個廢人罷了,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就算戴了綠帽子也隻能忍著,正合她意。

「他為什麼會吐血?」杜展榮關切至極。

看到杜老爺變成這樣,他心裡很難受。

「情緒太激動了吧。」季淩微輕嘆。

至於為什麼激動,懂的都懂。

沉默,沉默,沉默是今晚的東院。

一切盡在不言中。

「爹,對不起——」

「是我讓你失望了……」

杜展榮握住杜老爺的手,眼淚從臉上滑落,萬分復雜,十分痛苦。

他本來以為,他和香兒是同父異母,會是他這輩子最難接受的事,轉頭杜夫人就告訴他,其實他親爹是陸管家。

當他以為,這已經是他最難接受的事,馬上發現杜老爺在隔壁,半身不遂、吐血不止,眼看就要被氣死。

一夜之間,他失去了爹、愛人和身份。

「對不起他的是我,又不是你,給他道歉做什麼?」

「是他先對不起我!」

「我替他孝順父母,打理家事,兢兢業業,他又是怎麼對待我的?」

「沾花惹草、見色忘義,活該被戴綠帽子!」

杜老爺目眥欲裂,想抽手又不能。

甚至看到了杜夫人臉上艷麗而得意的笑。

他顫抖著,又吐了幾口血。

「媽,你不要再說了……」杜展榮哀求。

「不說就不說吧。現在這樣正好,你好好當你的少爺,實在不想,就讓我來做一家之主。」

杜夫人笑了笑,居高臨下瞥了一眼杜老爺,像在看臭蟲。

「季兄,我們把爹抬到床上去吧。」杜展榮祈求道。

「好。」季淩微遲疑兩秒,最終沒有拒絕。

「季……」

「季——」

杜老爺十分抗拒,越害怕,越說不出話。

季淩微還沒靠近,杜老爺就開始瘋狂抖動。

在地上蠕動,試圖爬走。

「爹,爹你怎麼了?」

「爹,你別發抖啊……」

「季兄,快來看看!爹好像要不行了……」

「怎麼回事,怎麼抖得越來越厲害了?」

「季、季——」

杜老爺隻能發出氣音,眼睛越睜越大。

果然杜展榮就是一個孽子!

非要拉著季淩微那個怪物過來!

「他怎麼了,一直在說什麼?」杜展榮疑惑。

「爹,是我啊……我是展榮,不管怎樣,在我心裡,我永遠是你爹——」杜展榮緊緊抓著杜老爺的手,意識到自己說錯了什麼,立刻改口:

「你永遠是我爹……」

「我不會害你,你別怕我……」

「季、季——」杜老爺見季淩微在笑,越來越恐懼,他嚇得全身發毛,汗毛直豎。

「爹,你在說什麼?」杜展榮聽不清。

「他說雞?」杜夫人也聽了聽。

「你才是雞——」杜夫人抬手就給杜老爺兩巴掌,把他老臉打得啪啪響。

這麼多年來,還是第一次這樣扇他。

爽,太爽了!

杜夫人仿佛放下了心頭重擔。

「還瞪我?」

「讓你罵——」

杜夫人挽起袖子,抬手又是兩巴掌。

「媽,別打了,爹都吐血了——」

杜展榮不理解,以前他一直覺得父母的感情很好,直到這次,一切都崩塌了。

杜老爺簡直肺都要氣炸了!

他要被這對又蠢又壞的母子,活活氣死!

「有沒有可能,他是想吃雞?」季淩微不忍看杜老爺挨打,主動伸出援手。

杜展榮恍然大悟:「是嗎?爹,我這就讓人準備雞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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