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1 / 2)
桃矢從另一邊的樓梯間下來,懷裡抱著一筐網球拍。他一眼看見滿地滾動的網球。
桃矢條件反射道:「餵,阿雪你出——」
聲音戛然而止。
跪坐在地上的信子仰起頭,視線恰好與他交錯。在信子身邊是抱著塑料筐的雪兔,他的目光也順著信子的,看向身後的桃矢。
——桃矢的魔力已經全部給別人了。對我來說,現在的他可沒什麼吸引力了。
秋月的話歷歷在目。
信子站起來,不顧膝蓋和手腕的擦傷,走上前去,抓住桃矢的小臂,執著地盯著他的眼睛。
「你和雪兔,你們倆是不是瞞著我在做什麼危險的事情?」她一字一頓地問道。
她看不到那一刻自己的表情,彷徨得像是下一秒就會被丟掉的孩子。眼瞳裡的水光若隱若現,好像多說一個字就會哭出來似的。
這讓原本打算把話題混過去的桃矢張了張口,還是把插科打諢咽了下去。
雪兔的手搭上信子的肩膀。
他像是往常一樣,扌莫了扌莫信子的腦袋,微笑著說:「什麼也沒發生,不用擔心。」
信子慢慢轉過頭。
雪兔恰好低眸看過來,說:「相信我好嗎,信子?」
信子的眼瞳裡倒映出他的麵容,永遠是含蓄、溫柔、寬和,好像對什麼都不感到驚奇,什麼都會相信一般,對什麼都會原諒包容。
雪兔是在高一的第三學期轉來友枝町的。
他很快就跟同班的木之本桃矢成為朋友,同進同出。班上,還有年級裡的女生經常悄悄議論他們兩個人,都是長相俊秀的男孩子,一個英氣瀟灑,一個溫柔雋永。
風吹信子不是月城雪兔的第一個朋友,但他是信子在高中交到的第一個朋友。
星條高中的新一屆學生很多都是從友枝中學升上來的,而信子的國中就讀於鎮上另一所學校。
經常發呆走神的信子,國中時就沒什麼朋友,進入滿是陌生人的高中,更加孤獨。
從她鼓起勇氣,上前拉住少年開始,她就對他所說的每一個字都深信不疑。
從前是,今後也是。
「真的沒有危險嗎?」信子都不知道自己的聲線已經染上一絲顫意。
雪兔鏡片後的雙眸微微一彎。
「真的,沒有危險。」他說,「我保證。」
信子一點一點鬆開了握住桃矢的力道。
「太好了。」她說。
隨即像是融化的蠟燭一般慢慢蜷縮下身體,蹲在地上,雙手捂住麵頰。
「你們沒有事,真是太好了。」
隻要雪兔說的話,她都會相信。
*
從雪兔的唇邊呼出一口白氣。
「啊,眼鏡起霧了。」他小小地驚嘆一聲,摘下眼鏡擦拭,重新戴上。
信子還在他的身邊,低著頭踢腳邊的石子。
「怎麼了?」他問,「總是看起來悶悶不樂的樣子?」
「沒有的事。」信子低聲道。
「真少見呢,你願意來陪我等桃矢下班。」雪兔一笑,「等會要吃肉包嗎?還是關東煮呢?」
「以前還會懷疑雪兔第一次聊天跟我說喜歡吃東西是給我台階下,現在我是完全相信了。」信子歪頭看他,「雪兔真的好喜歡吃東西。」
她伸長雙臂,捏住雪兔的臉頰,不滿地說:「為什麼每天吃這麼多,還是很瘦呢?一點都不用擔心體重,阿雪真是可惡。」
雪兔先是一怔,隨即笑出聲。
他彎下月要來,方便信子不用再墊起雙腳就能夠到他的臉頰。
等到距離湊到足夠相近,他才眨了眨眼,說:「那信子是因為秋月同學才不開心的嗎?」
這冷不丁的一問,差點讓信子脫口而出是的。好在她的話語及時剎車,留在舌尖。
從那天以後,誰都能看出來信子在躲著秋月走。
「你乾什麼偷襲我啊。」信子索性反咬一口,率先抱怨起他來。
雪兔連連笑著說抱歉抱歉。信子盯著他的側顏有些出神,不由自主想起秋月一開始也總喜歡跟桃矢親昵。
在三人之間,雪兔也更喜歡跟桃矢待在一起。並不是因為什麼都是男生的緣故,信子有種奇妙的直覺,桃矢對雪兔的分量似乎是不同的。
真好啊,永遠被人放在第一位的桃矢。
信子呆呆地想著,呼出的白氣在空氣裡彌散。
正想著,雪兔的麵上漫開更深的笑容,舉起手臂朝信子身後揮動。
「桃矢,這邊!」
信子隨之扭過頭,隻見換好自己衣服的桃矢正從街道的那一端走過來,一邊走,一邊低頭纏上圍巾。
聽見雪兔的聲音,他看過來,剎那間,眼瞳緊鎖,神情劇變。
信子一愣。
她下意識轉回頭去——就在那一瞬間,氣流平地而起,纏繞叢生,爆發出狂風。
「嗚哇!」
在她抬起雙臂阻擋烈風時,餘光瞥見有紛紛揚揚的雪白羽毛,一片又一片地落下。
風驟然一滅,信子剛放下手臂,雙手便被一左一右兩個力道抓住。
夕陽染透的天幕,太陽從高處下落。從遠處,比夜色更深沉的黑色如簾帳般侵襲過來。
信子難以置信地望著正在朝天際線蔓延過去的黑幕。
「走。」
左右兩側握住她的兩人異口同聲地喊道。
一邊是桃矢,一邊是……並不是雪兔。
雪兔已不見蹤影,一個銀白色長發垂至腳踝、背後揚起巨大白色羽翼的青年漂浮於半空,彎月要抓住她的左邊手腕。
信子嚇了一跳:「你是誰!雪兔呢?」
對方那冷漠的豎瞳淡淡瞥了她一眼,對桃矢說:「跟我來。」
說完他就一揚起羽翼,騰空飛起,朝著前方俯沖去。
雲裡霧裡搞不清楚狀況的信子被桃矢拖著往前跑。
「這是怎麼回事?」信子朝他喊。
「沒時間解釋那麼多了,快走。」桃矢急促地說。
信子跟在他身後,眼前發生的一切沖擊得她兩眼發直:「我們活在攝影棚裡嗎?難道說我們的人生其實就是一場大型真人秀??」
桃矢正拽著她負重狂奔,差點氣笑了,「你現在還有心思想這個。」
信子怒而抓著他的小臂晃,「楚門的世界你明明也看得很入迷!」
兩人與天上的漆黑色簾幕賽跑,一刻不停地朝前奔跑。
這時候信子反倒要先前感謝強製自己練習長跑的秋月,否則她早就倒下了。
突然之間,信子感覺手上傳來一股強烈的墜力——拉著她往前奔跑的桃矢突兀失去意識,朝前撲去。
須臾之間銀白色長發的非人之物從天空降落下來,接住突兀軟倒的桃矢。
他冰冷的豎瞳此時看起來不再如同冰封般漠然,壓抑的神情閃動著克製的焦躁擔憂。
他看向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