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歧路91(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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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川舟沒有露出孫益姚預料中的反應,見她笑,反而跟著笑了起來。

那譏諷意味十足的笑容讓孫益姚感覺渾身發麻,如坐針氈。唇角肌肉顫動了兩下,在重力拖拽中緩緩往回垂落,於是便露出略帶怨毒的表情,冷冷收回了視線。

時間一幀一幀地往前走,每一個畫麵似乎都被定格,各種細微的肢體變化放大後交由大腦超速處理,過載的係統在快發生故障時才給出下一步的決策,告訴她什麼都不要做。

孫益姚堅信自己的觀點正確,雖然內心有種無可抑製的惶恐,依舊擺出一副牢不可破的氣勢。

安如泰山地坐著,抬頭挺月匈。

黃哥按住額頭,頗感頭疼地道:「唉,你們這些人啊……讓我說你們什麼好?」

「誰給你做的科普?」何川舟嘲諷道,「三年裡恐懼牢獄生活的時候,你就靠這個來進行自我安慰了吧?」

「你們警方沒有任何實質的證據就汙蔑我,還羞辱我,我不會就這麼算了的。我不怕你們。」孫益姚瞪向她,有了挑釁的勇氣,「光會用言語攻擊,一點關鍵的都沒說。你要真有本事,就來抓我,別妄圖用些含糊不清的描述來誘導我。」

「你這人的嘴是真硬啊,半條腿邁進棺材了都不落淚。」何川舟沖黃哥一抬下巴,「所以我說,根本沒必要給她機會。」

孫益姚不為所動,聽她措詞尖銳,心中把握加重,反諷了句:「裝模作樣。」黃哥無力地抿著唇角,沖何川舟做了個手勢,讓她不要再說,彎月要同孫益姚好聲好氣地道:「我們隻是按照規定,不能向你透露偵查的具體細節,你這麼執迷不悟,真的會失去投案自首的最後機會。」

他靠近過去,注視著孫益姚的眼睛道:「你別被人騙了,替別人背了黑鍋。你好不容易才有現在的生活,值得……何隊!」

他驚慌叫了聲,後方的何川舟忽然箭步上前,抬手在孫益姚肩膀上一扯,將她按在沙發背上,動作粗暴,好在沒傷到人。

何川舟的友好交流時間到此清零了,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裡帶上了戾氣,質問道:「你幫朱淑君給她的房東付房租的時候,有沒有想過,她會在出租屋裡留下一些線索?她是笨,是貪財,但還沒蠢到升天,那麼多的錢,你真以為她一個心眼都不留?你說多巧啊,東西都被房東存下來了,就等著重見天日的這一天。」

孫益姚猶如一根崩到極致的彈簧,被何川舟這一拖拽,壓力中扭曲的每一根神經都發出了危險的震顫。猝然回過頭,看著何川舟。臉對著臉,不足五公分的距離,靈魂仿佛要被她那幽暗的眼睛吸噬進去。

何川舟闔了下眼,讓表情看起來沒那麼凶神惡煞,更多是氣急敗壞:「朱淑君如果不是信任你,不會走到這一步。你看著她屍體的時候,到底是怎麼想的?」

孫益姚的姿勢從方才起就是固定的,如同雕像一般坐著,此時狀態從外部被破壞,全然忘記了自己的表情控製,流露出的是一種類似怔忪的無措。

聽完何川舟的話,也沒有表現出疑惑或警醒。

何川舟腦海中電光火石地閃過諸多信息。

孫益姚的這個反應,證明她真的看見過屍體。

特意谘詢過相關信息,又說明她的行為應該涉及到刑事責任。

不一定是凶手,她沒有殺過人的那種凶殘跟狠厲。聽到黃哥替她開脫責任時,麵上也沒有出現明顯的波動,是一種理所當然的默認。

可是凶手能容許她的存在,而她又如此的諱莫如深,兩者之間肯定有什麼直接聯係。

此外,黃哥說有目擊證人,她自然而然地相信了,說明她當時的狀態必然是十分慌亂的,行動時並不確定自己是否有留下什麼痕跡。且在後續擔驚受怕過很長一段時間,因此才會多此一舉地找房東繳房費,延遲房東報失蹤案件的時間。

何川舟沒有停頓太久,讓孫益姚起疑。也沒有思考太深入的問題,而是遵循多年辦案的直覺做出了一個假設。

在本身線索有限的情況下,她顧慮不了太多,能詐出什麼是什麼。嘴唇張合著,字字有力地道:「你以為我們真的找不到屍體嗎?隻是時間問題而已。命案必破,不破不撤,這是所有刑警偵查的理念。最近幾年a市變化那麼大,不停地整改、搬遷、修建,我不管你是把她扔進廢棄的河道裡,還是埋在什麼荒蕪的地底,又或者是隨意拋屍在哪個寥無人煙的野外。我們一寸寸,沿著a市掘地三尺地找,也能把人找出來。幸運一點,說不定屍骨早就被人挖出來了,隻是還沒做具體的dna比對。這三年半,你有回埋屍地點看過一眼嗎?」

孫益姚麵色慘白,尤在梗著脖子強撐,喃喃重復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可惜她的演技不過關,說這話時的神情不可信,帶著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閃避。

多年來的精神摧殘早已擊潰了她的心理防線,在頻繁往復的自我催眠中,她沒能有效地叫自己學會決絕冷酷。

生完孩子後,各種冗雜的瑣事稍稍壓製住她內心的不安,安定的同時又給她帶來更加無法承受的壓力。

一被何川舟戳穿,假象虛構而成的彩色泡泡隨之破裂,透明碎片中,壓力化成的大山一座座傾軋過來。

如果給她一麵鏡子,她就該看見自己此刻是如何的消頹。

何川舟頓時了然,月匈口長長舒出一口氣,不留情地連連進擊:

「如果真的找到了,你是幫忙處理屍體,還是合夥殺人,你說得清楚嗎?你還拿得出證據嗎?」

「就算可以,你現在這麼惡劣的態度,會給你帶來多長的刑罰?那個人告訴你了嗎?他會跟你說實話嗎?你這麼在前麵擋著,給他創造機會拖延時間,他給你足夠的報酬了嗎?他連人都敢殺,你覺得他下一個目標會不會是你?與狼為伍,你瘋了嗎?」

孫益姚耳邊嗡嗡作響,目光在混沌中遊離,仍舊抱著最後一絲僥幸,堅持地道:「找不到屍體,你們根本立不了案。我那天隻是恰好路過而已,跟我沒有關係。你們不能抓我。」

何川舟鬆開她,她動了動肩膀,用力吞咽了一口唾沫。

何川舟說:「我見過很多自作聰明的人,到最後無一例外,都輸得很慘。」

「都到這地步了,你怎麼還想不明白呢?」黃哥拍著手掌,怒其不爭地道,「你隻要說出凶手是誰,屍體在哪裡,幫助警方偵破案件,我們會替你求情的!你當時隻是一個無權無勢的小姑娘而已,你在被脅迫的情況下幫忙處理屍體,不會判很重的!」

孫益姚沉默著不吭聲,兩手緊緊攥著,月匈膛隨著呼吸用力起伏。

雙方劍拔弩張,還在拉鋸中尋找著可能突破的機會,臥室裡一聲微弱的嬰兒啼哭忽然打破了沉凝的空氣。

孫益姚偏過頭,空洞的眼中倏然有了生氣,死裡逃生似地沖進去。

黃哥一口氣泄了下去,握拳在空中虛捶,失望至極地「嘖」了一聲。調整著身上的執法記錄儀,跟何川舟進行了一番隻有自己能懂的精神交流。

幾分鍾過後,裡頭的哭聲還沒停,而且抽抽搭搭的有愈發加劇的趨勢,倒是孫益姚的低聲安慰變得有些焦躁。

黃哥走過去,在門口看見孫益姚抱著孩子一陣顛簸,實在看不過眼,說:「誒,你不能這樣晃他,你沒上過早教課嗎?給我給我。」

孫益姚對他沒有太大的防備,何況也不擔心一個警察會對孩子做什麼,順勢朝他張開的雙手送過去。

黃哥以多年奶爸的經驗托住嬰兒的屁股,也沒見用什麼高深的手法,三兩下就把人哄老實了。

孫益姚如釋重負,跑去廚房沖奶瓶,黃哥又在後麵跟了上去。

「我們去找媽媽。」他抓著寶寶的小手揮舞,「媽媽在前麵。」

孫益姚用熱水沖洗奶瓶,見黃哥照顧孩子時滿臉慈愛,跟普通的父親一樣,或者說比大多數父親更加盡責,逐漸從剛才那種近乎瀕死的窒息中清醒過來。

她隱晦地甩了甩手,放鬆發酸的肌肉,感受到心跳逐漸放緩,情緒也平復下來。她不經意地同黃哥搭話:「她是你上級嗎?」

黃哥應道:「對啊。官兒比我大,你看看她剛才態度那麼囂張,攔不住啊。」

孫益姚低聲說:「那麼年輕。」

黃哥對著孩子說話,語氣跟表情都不自覺浮誇起來:「可不是嘛,高材生啊,履歷比我好看多了,局裡的重點培養對象,那升職速度『嗖嗖』的。而且不是要乾部年輕化嘛?指不定再過幾年,就不在我們分局乾了。」

孫益姚沉聲問:「你不覺得不公平嗎?」

「怎麼不公平?」黃哥陡然一驚,抽了口涼氣,回頭看何川舟。沒見到人影,他神神秘秘地問:「我們何隊當年高考作弊了嗎?這是大案啊!」

孫益姚被他的反應噎了一口,有種被愚弄的憤怒感。可偏偏黃哥表演得太過認真,叫她有一瞬的遲疑,那種羞惱半天沒升騰起來,隻是直愣愣地看著對方。

她淩亂地道:「你那麼有能力,就是學歷沒她高,就得被她壓著。你看她剛才根本不給你麵子,也不聽你麵子。」

黃哥無可奈何地唏噓:「我認啊,畢竟我是走後門進來的。你不知道,當年我可是風度翩翩,局裡都不放心派我出去走訪,怕我有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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