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歧路93(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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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邊的喧鬥終於平息,可是眾人都不敢鬆懈,還是牢牢擋在他們中間。

又有別的同事從走廊另外一麵跑過來,沒趕上熱鬧時候,見何川舟朝他們搖搖手,三步一回頭地走了。

最先跑出來阻止的幾個民警擦了把冷汗,想訴苦,卻連眼神交流都不敢做得太過明顯,隻能硬生生憋著。

眾人著實沒想到他們兩個能在分局正麵對上,且戰況是如此的天昏地暗。

當然主要是沈聞正被動挨打,朱媽媽發揮出了遠超潛能的戰鬥力,憑借瞬時的爆發,無論在肢體還是語言上,都取得了壓倒性的勝利。沈聞正沒碰到她一根汗毛。

寶貴的數秒和平裡,黃哥頭大地思考著後麵的對策。他瞅一眼沈聞正淒慘的臉,想到對方的做事風格,腦海裡席卷起陣陣風暴版的呼嘯,全部匯聚成兩個字「臥槽」。

沈聞正扯了扯衣領,推攘中襯衫的領口勒得他脖子發疼,他麵色漲紅,氣勢洶洶地瞪向虛擋在自己麵前的民警,一把拍開對方半舉在空中的手。

大約是覺得自己方才的沉默太過難堪,又不客氣地將麵前的兩人撥開,直視向對麵的何川舟,語氣不善道:「她打我,這事兒怎麼算?她先動的手,要抓尋釁滋事的話是不是得先關她?抓啊!你們警察難道想包庇啊?」

黃哥權衡了下,把握不準這種時候是該板著臉嗬斥還是好生勸慰。主要是他不知道事情經過,難以判斷。瞄了眼何川舟,見她高深莫測的沒個反應,於是也不接沈聞正的腔,下巴一抬,粗聲粗氣地問中間那個同事:「怎麼回事兒啊?」

青年撿起自己的眼鏡,眼鏡腿壞了,他低著頭檢查,斟酌著道:「不知道……聽見尖叫聲我們就沖出來了,然後看見兩個人扭動在一起,誰攔都沒用,非要打。」

看現場的陣仗,多半是朱媽媽先動的手,殺了沈聞正一個措手不及,等對方回過神來,民警已經把兩人隔開了。

沈聞正冷靜下來才察覺到傷口的疼,齜牙咧嘴地扌莫著傷口,一聽民警的敘述,怒火團團地往上冒,指著人群後方的女人道:「這個瘋婆子一見到我就撲上來!拳打腳踢又抓又撓,這還是在分局,她才是無法無天!這事兒必須得給個說法,你們別想著和稀泥!」

朱媽媽把隨身攜帶的帆布袋也給丟了,袋子沒有封口,各種雜物散了一地。

何川舟蹲下身將東西一件件撿起來,順道將沈聞正的紐扣也找到了。

她回頭看了眼,沈聞正還在臉紅脖子粗地指責,沒有動手,還維持著最後一絲企業家的體麵。隻是之前遭受到的野蠻襲擊,以及何川舟等人的冷漠對待,已然踩到他理智的邊緣,他越說越激動,措詞逐漸口不擇言。

朱媽媽這時候倒是知道自己給他們惹了麻煩,一言不發地站著。

何川舟把袋子交給徐鈺,示意說:「你先帶她下去。」

「下去?就這麼算了?你們要把她帶哪兒去?」沈聞正大步朝前跨去,眼前人影一晃,又被黃哥攔了下來。

黃哥嬉皮笑臉地抓著他的手臂道:「冷靜一點,分開調解而已,我們肯定是照章程辦事。」

朱媽媽一離開,眾人總算鬆了口氣,其餘民警需要回去值班,現場隻留下三個人。

空間陡然寬敞起來,沒有了那種呼吸沉悶的逼仄感。

何川舟拖出椅子,示意他坐。沈聞正不大買賬。何川舟也沒介意,直白說:「我沒看見她打人,我隻看見你們互毆。」

「我互毆?我根本沒有動手!」沈聞正指著自己的下巴,因激動手指差點戳上去,「你看她那張老臉,有一點傷嗎?我這兒!她撓的!你瞎啊!」

何川舟平淡道:「你不是沒有動手,你是沒有能力動手。那麼多警察攔著你。剛才那架勢你別跟我說你隻是在挨打。」黃哥牙疼,隻覺她在火上澆油。真鬧大了朱媽媽那邊會比較麻煩。果然就聽沈聞正吼道:「我受傷了嗎?她受傷了嗎?你非要睜眼說瞎話,我叫律師來!」

何川舟走上前,認真看了下他的傷口,說:「那我公正一點。你這傷口說實話太淺了,就算真按照你的說法,是她先沖上來打你,你沒有反抗,也沒有辱罵挑釁,那她毆打他人,屬於情節較輕,頂多隻是五日以下拘留,或者五百元以下罰款。我們把她拘了,你呢?」

沈聞正氣笑了:「我怎麼了?我沒死所以犯罪了?我知道你是誰,何川舟,你這是帶有明顯的個人偏見,我完全可以投訴你!」

何川舟耐心等他說完,還點了點頭,才緩緩道:「你剛回a市,就鬧出一樁醜聞。她為什麼打你我想你心裡清楚。前腳陶思悅的事情熱度還沒過去,後腳一個年近60的老母親為了女兒不顧一切地出手打你,就算她被拘留幾天,你能得到什麼呢?當然,我不是說你有錯的意思,沈先生對輿論的手段肯定比我熟,我隻是小小地提醒一下。a市這邊其實也有很多媒體對你的事情感興趣,我不知道你在這個敏感的時間段回來a市是為了什麼?」

沈聞正眼中的暴戾在她說到一半時已經偃旗息鼓,從被沖昏了頭的惱怒中清醒過來。

他來a市就是為了消除社會上的不良影響。

陶思悅的事情,還有部分網友站在他這邊,認為接二連三地出刑事案件,劇情的發展過於離奇,加上如今光逸也是臭名昭著,說不定隻是一場爾虞我詐的商業陰謀。

可要是再出一起性醜聞,就很難說了。網友依照直覺就能斷案,不需要證據也能壓死他。

他苦苦經營了幾十年的形象,已經被毀了大半,他有自信能逃脫法律的製裁,所以更不能背著性侵那麼卑劣的惡名過下半生。

沈聞正:「必須讓她給我道歉!」

何川舟想也不想便道:「不大可能。」

沈聞正沒來得及發飆,何川舟很淺地笑了一下,指著樓下道:「她現在無兒無女無工作無社保,可以說是無牽無掛,是個絕對的弱勢群體,差不多已經是在絕路了。你可以試著再逼她一下,看看她還能做出什麼。我們分局不敢背這個責任。」

沈聞正也挺顧忌這種光腳的瘋子。他深深呼吸,始終壓不下心頭這股邪火,看什麼東西都不順眼,抬腳踢了下麵前的凳子。偏偏何川舟還故意同他確認:「所以你要繼續追究嗎?」

沈聞正眼神陰鷙,臉頰兩側的肌肉死死繃緊,沒有作聲。

何川舟麵不改色地道:「那就是要和解了吧?沈先生大方。」

黃哥乾咳一聲,勸她收斂。真把人逼急了,這可不是個善茬。

沈聞正氣不過,沒什麼殺傷力地諷刺了句:「我每年繳那麼多的稅,養了一群廢物。什麼都做不了。」

「納稅是每個公民應盡的義務,您也可以試試不繳。」何川舟渾不在意地道,「這不歸我們重案中隊管,所以不好接受谘詢。」

沈聞正是真的要氣急敗壞了,黃哥忙站起來打岔道:「你先回去吧,何隊,我們堆積的工作還有很多,馮局剛剛還讓你過去找她,沈先生這邊交給我就行。沈先生,我對你表示深切的同情,您大人有大量,這事兒掀過了吧?我代替她給你道歉,好嗎?」

何川舟沒繼續跟他針尖麥芒地頂著,轉身往樓下走去。

·

徐鈺去倒了杯熱水過來,塞進朱媽媽手裡。對方被動地握住,眼睛眨也不眨,就那麼安靜地坐著。

她手腳發涼,表情灰敗,全然沒有半點剛才對罵時的囂張。隻不過這反應不是後怕,而是被抽乾了生氣後的頹喪。

徐鈺看她這樣,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這個女人剛到分局時是蠻不講理的,同沈聞正對抗時是霸道凶悍的,多般滄桑的麵孔,唯有沉默的時候叫人難以招架。

徐鈺在她邊上坐下,貼著她的肩膀說道:「阿姨,你說你怎麼那麼沖動呢?你打他這一下,要是把自己關進去了,你覺得劃算嗎?他不是多麼好心的人,哪能讓自己吃虧啊?」

朱媽媽偏過頭,目光聚焦在她臉上,看了許久,眼中慢慢醞出水意,一直飄盪空虛的情緒忽然回歸了身體,巨大的悲傷叫她痛哭出聲,說:「你覺得我還在乎嗎?你覺得我會在乎嗎?他欺負我們君君,還欺負她。」

徐鈺慌了手腳,本來還想試試勸她道歉,現在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朱媽媽聲音含糊地問:「我女兒是不是真的沒了?我就剩我一個了?」

徐鈺無法回答她。好在這時何川舟走了下來。

她抽噎地哭著,何川舟站在她麵前等了會兒,說出的話顯得有點無情:「你先回家吧,有消息我們會及時通知你。你留在a市也不方便,光靠等沒什麼用。邵知新,你開警車送阿姨回去。」

邵知新應了聲,又垂眸看向朱媽媽,小心翼翼地問:「那我們走?」

朱媽媽吸了吸鼻子,張開嘴想拒絕,就聽何川舟不容置疑地道:「配合我們。我們在全力偵查。」

朱媽媽將手伸進袋子裡,扌莫了扌莫,沒扌莫到常用的手帕。徐鈺主動遞給她一包紙巾。她胡亂抹了把臉,扶著牆站起來。

邵知新上前想要攙扶,被她搖搖頭婉拒。

另外一名同事比了個手勢,一起送她回去。

車子剛剛起步,沈聞正也從樓下下來。

黃哥慢吞吞走在後麵,心力交瘁地垂了垂肩膀。

分局終於恢復了平靜,黃哥疲憊坐下,一揚手道:「這一天天的。休息一下再出發吧。都給我累困了。」

何川舟靠在牆邊,拿出手機發信息。

黃哥見她手指一直動個不停,撐起腦袋,好奇地問:「你在乾什麼?」

「沒什麼。」何川舟說,「沈聞正回a市了,怎麼都沒有媒體跟進一下。多少值得一篇文章,畢竟涉及巨額款項。」

「小周?」黃哥走過去一看,不出意外是在跟周拓行發信息,當即道,「打什麼字啊?撥語音啊。」

他示意何川舟把手機給他,按下語音申請後,拿著手機回到原來的座椅,翹著條二郎腿坐下,一聽接通,跟充過電似地精神抖擻,熟稔地打招呼:「餵,小周同誌啊。」

黃哥近段時間跟周拓行的關係得到了飛速的發展,照他自己評價,已經屬於莫逆之交。不單單是基於宵夜建立的交情,更重要的是周拓行那邊的幾個媒體賬號做得不錯,流量大,知名度廣。尤其是周拓行認識的記者,機敏能乾,許多警方不知道的小道消息他都一清二楚,還能用些特殊的手段套出很多民警不便問出的情報。幫過隔壁幾個中隊的忙。

黃哥驚然發現,這也是個小祖宗啊!

他開了免提,膩歪地問:「下班了嗎?哦晚上有課啊。早點休息,年輕人也別乾熬身體,注意健康。」

那噓寒問暖的態度,讓何川舟感覺有點異樣。禁不住打了個寒顫。

徐鈺唯恐天下不亂地湊過去,彎著月要大聲道:「小周同誌,剛剛沈聞正來我們分局,挑釁我們何隊你知道嗎?」

周拓行說:「挑釁她?」這得多想不開啊?

「對!」徐鈺人雖不在,說得卻是信誓旦旦,仿佛親眼目睹,「太可惡了!他看何隊的眼神不尊重,不禮貌,不純潔!鐵定沒安什麼好心!」

何川舟冷笑了聲:「你是覺得最近轄區太安定,缺點刺激還是怎麼?」

「我主要是想體驗一下天涼王破的那種霸道豪情。」徐鈺激動握拳,鼓舞道,「沖啊周哥!不要給他翻盤的機會!我們分局都相信!」

「還霸道。」何川舟嗤笑道,「連梗過時了。」

漏風的棉襖轉頭道:「周哥,何隊說你過時了。」

黃哥將她推開:「去去去,小同誌,不要發表會影響我們領導跟家屬之間和諧關係的講話。」

他清清嗓子,找回先前那種柔和的聲調,接著道:「小周同誌啊,沈聞正的新聞熱度還沒過去吧?我們不要放棄,時不時提一提,說不定再過幾天就有受害人來報案了呢?給她們一點猶豫的時間……好的好的,大家一起努力。我就知道小周你是個好同誌。」

黃哥親親熱熱地說了一通,掛斷電話,站起身伸了個懶月要,已經是容光煥發,拍掌道:「好了!早點出發早點回來,說不定還能稍微睡一會兒!兄弟們開工了!」

眾人隨即集合,計劃分成兩輛車沿孫益姚的路線再開一趟。

警車不夠了,黃哥去開了自己的車。

何川舟坐上駕駛位,扌莫出手機開導航。

高速路段不好精準定位,她縮小地圖,在前進路段上隨意點了一個位置。

將手機放下,準備起步時,腦海中隱約有條線串了一下,模模糊糊的,覺得有哪裡熟悉,又拿起來查看。

「何隊,怎麼了?」徐鈺以為她是忘了地址,扌莫出手機道,「我有存地點,要不我來導航?」

何川舟抬了下手,示意她先不要說話。透過車窗望了眼夜幕深處,視線遊離地深思片刻,才問道:「朱淑君的老家地址你有嗎?她們是岩木村的人嗎?」

徐鈺茫然道:「我不知道啊,我沒注意。」

何川舟當即撥通黃哥的電話,對方接得很快。

「怎麼了?我準備出發了。」

何川舟說:「朱淑君的老家在岩木村。」

「應該是。」黃哥轉著方向盤,從何川舟車前駛過,「有問題?」

何川舟說:「孫益姚開的這條路,正好是去岩木村的。」

車輛踩了個急剎,黃哥「呲」了一聲,沒有說話。

密閉車廂裡空氣跟水流一樣緩慢流動,這一陣突如其來的寂靜好像聲音沉溺了一般。

半晌後,才從揚聲器裡傳來他遲疑而謹慎的發言:「不會吧?」

「為什麼不會?」何川舟聲音清脆而有力地道,「孫益姚除了a市,別的地方都沒怎麼去過,完全不了解。她去野外拋屍,能往什麼地方拋?」

她在很短的時間內捋清了思路,略一停頓後,有條不紊地道:「如果朱淑君跟她說過自己的家鄉,她就應該知道,那是一個偏僻的、人煙稀少的農村。到處都是無人居住的老宅,年輕一輩的人大部分去了城裡打工,許多農田被廢棄,有幾片山林無人開墾,山上還有很多照老一輩規矩葬下的墳,以及一些可能無人拜祭的野墳。近幾十年都不會有政府過來開發用地。隻要好好選址,簡直是最好的拋屍地點。」

何川舟說:「而且,誰能想到,凶手殺人後會把死者運回她老家拋屍?」

黃哥就是覺得邪門兒才覺得不可思議。

這是拋屍還是收屍?服務竟然一步到位?

黃哥語塞道:「我覺得……」

誰能猜得到孫益姚當時腦子裡麵裝的都是什麼東西。車上載著個屍體,三更半夜地出行,估計她自己也快嚇瘋了。

這樣想,選擇岩木村還真有可能,說不定還順應了國人長久以來的某種玄學思想。

畢竟國人的玄學信仰總是十分微妙,在做錯事的時候尤其強烈。

黃哥甩了下頭,肅然道:「那就去看看。」

等車開到高速收費站,黃哥取了卡片,一腳油門踩下,腦子裡那些雜絮才隨著夜風簌簌而過,他小幅調整了下姿勢,盯著麵前微黃的車燈,叫道:「離譜哇!孫益姚!她不會真的那麼神經病吧?」

徐鈺跟著大叫:「我去她家裡詢問的時候,就知道她是個不能用常理衡量的女人!」

一同事問:「要告訴小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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