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此子如龍(1 / 2)
人都說,在死亡來臨之前,時間會變得異常緩慢。
可封逸所麵臨的情況並不是這樣,他隻覺得自己方剛被骨翅蠍尾獅撞飛出去,死亡的陰影便立時籠罩了過來。
似乎隻有一瞬間,快到讓他來不及回想生前的種種,更來不及去自責自己沒能尋到師父,也沒能為父母報仇雪恨。
可現實呢?當真隻有一瞬?
封逸不知,在他思緒急變的同時,陳玲等人正在骨翅蠍尾獅的瘋狂攻擊下,麵臨著生與死的無盡折磨。
一群淬體境武者,即便加上馮源那位內息境後期玄修,又怎能敵得過六階玄獸?
死亡如潮,呼呼而來。
馮源護主心切,在陳玲不要命地往封逸落地的方向狂奔的同時,他再也不顧得自身的安危,搶到了陳玲的身後,以自己的血肉之軀,為她擋住了骨翅蠍尾獅的狂猛一擊。
肉糜飛揚,這位忠肝義膽的赤誠漢子,連全屍都未能保住,就這樣徹徹底底地消失在了天地之間。
「斌兒,快逃……」
沈落楓自知已無路可逃,卻仍希望老天能忽然睜開雙眼,給獨子留出一條活路。
他反手將沈斌推開,繼而提起重劍傲立於前。
寒風勁且疾,雪花大且亂,卻終究難奈他何。
因為他是父親,為了兒子不惜直麵危險的父親。
「爹……」
沈斌淒慘大叫,但沈落楓的頭顱已旋飛落地,脖頸處血柱沖天而起。任憑他叫得再如何悲慘,又怎能再喚回父親那早已消散了的生機?
「狗雜碎……」
沈斌目眥欲裂,恨不能沖上前去將那生長著骨翅蠍尾的孽畜挫骨揚灰,可是理智告訴他,不能如此。
父親拚著死亡為自己換來的一線生機,怎能不緊緊抓住?
他咬著牙,流著淚,一手提著重劍,一手拉起正渾身戰栗,呆若木雞的公孫怡,尋了骨翅蠍尾獅沖撞的相反方向,沒命價地奔逃。
有飛禽走獸來阻,沈斌怒而揮劍。
可他畢竟隻是個淬體境武者,又怎能在這百數妖獸的重重阻攔之下突出重圍,逃得活命?
傷口在身上堆疊,沈斌淒慘悲呼,「怡小姐,沈斌再不能護你周全了。」
一語方剛落地,忽見一道墨光激射而來。
墨光所到之處,妖獸盡喪,血肉橫飛。
待得墨光落地,一個身穿黑衣,麵罩黑紗的女子,邁步走了出來。
她冷冷地看了一眼正在不遠處橫沖直撞,咆哮嘶吼的骨翅蠍尾獅,右手並指成劍,隻輕輕一點。
仿似時間忽然停止,骨翅蠍尾獅再也動不得分毫。
它停住了龐大的身軀,艱難地想要扭頭來看究竟來者是誰。
可它再也沒那個機會了。
「嘭……」
汙血紛紛揚揚,隨著雪花兒一起飄落地麵,受不得寒風吹拂,瞬息間化作了滿地血晶。
血晶折映了雪色,星星點點,宛若晴夜下的星空。
星空內,墨衣女子環視了一眼周側或死或傷的眾人,冰冷的眸中忽起一抹悲意。
「唉!」
她輕輕一嘆。
嘆息聲中,因失去了頭領正往各處奔逃的眾妖獸紛紛停住了腳步。
「嘭嘭」亂響不停,數百妖獸盡皆爆裂成血霧,無一得活。
「封大哥……」
陳玲的哭喊聲,打破了雪夜下的寂靜。
墨衣女子扭頭來看,正見陳玲趴伏在封逸那已成爛肉的軀體上,悲呼痛哭。
眼淚混雜了血液流淌下來,滴落在封逸的麵龐上,卻被寒風一吹,便凝住了。
陳玲隻是哭,隻是喊,撕心裂肺,惹人悲愁。
「他已死了。」
墨衣女子走到陳玲的身旁,淡淡地道。
陳玲驀地抬頭,怒道:「你胡說,封大哥沒死,他不可能死。」
「他確實死了。」
墨衣女子剛說了這麼一句,陳玲已在悲痛的沖擊下,噴出一大口悶血來。
悶血潑灑到封逸的身軀上,陳玲連忙用衣袖去擦抹。
可剛剛抬起手,便覺頭腦一沉,便昏死了過去。
……
寒風依舊在吹,吹得人心很亂。
天終於亮了,四下裡白茫茫一片,耀得人雙眼生疼。
雪野之中,有新墳二十一座,內裡葬著十八血衣使者、馮源、沈落楓以及……
封逸。
也隻有風在吹,大雪早已停止。
陳玲等人不知去了何處,隻留下這二十一座新墳,安靜地躺在荒野之中。
墳墓內,封逸被凍土掩蓋,身上的血汙已被擦抹乾淨,且還包裹著一件潔淨的新衣。
他早已沒了呼吸,便連心跳也都早已停止。
隻是他那如爛肉般的身軀,始終沒有冰冷下來。
絳宮內,命火仍在兀自燃燒。任督二脈的穴竅中,元力精華依舊在圍繞著分化而來的一點命火旋轉不休。
每旋轉一周,便發散出精純且濃鬱的元力,遊遍封逸的周身,為他修復身體內外的嚴峻傷患。
也不知過了多久,似是一天,似是三天。
終於在這一天黑夜散去之際,封逸那早已停止跳動的心髒,再一次跳動了起來。
「咚……咚……咚……」
強健而有力,發散出熱血,隨同元力一起,遊遍封逸的身軀。
「呼……」
封逸猛地喘了一口粗氣,同時睜開了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