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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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噠，卡噠。
打磨筆身，固定銅環，裝上放置筆芯的槽和彈黃，擰上筆頭，在筆的最終端安好塑料的按頭……她坐在自己的一根樹枝上沉默地組裝著，一支樣式普通、筆杆透明的圓珠筆逐步出現在她的掌心。
「您在做什麼？」阿蒙扶了扶單片眼鏡。他穿著款式很老的魯恩政府打字員的標配工作服，被一根藤蔓吊著腳腕倒掛在她的前方，兩人視線平齊。
「在探索歷史。」衰敗君王平靜地回答他。
「歷史？什麼樣的歷史？」
「很久遠的歷史。」打字員阿蒙是目前所有阿蒙收藏裡最會審時度勢且乖巧的一個，她對有求知欲且不那麼煩人的個體比較有耐心，這是她身為「指導者」的特性作祟，於是衰敗君王解釋道，「這是比你誕生之時還要久遠、比你的父親在大地上所向披靡還要久遠、早在弗雷格拉，格蕾嘉莉她們誕生之前的古老歷史。」
打字員阿蒙對學習歷史興趣缺缺，但這不妨礙他好奇曾經發生了什麼：「您從一支筆裡看到的？」
「不僅僅是它。」
「這支筆是從哪裡來的？」
「從別人的記憶裡取出來的。」
衰敗君王把這支被復原的筆舉起來，端詳片刻：「……這支筆生產於2019年，一款日本品牌，百樂的果汁筆，黑色。能撈出來的信息都很模湖，如果真正地觸碰到這支筆，我就可以讀出更多的情報。」
「它生產於日本，彈黃來自俄羅斯，筆杆的塑料是美國產的。包裝在日本，包裝紙是在中國印刷好再送貨到日本打包的，通過空運的方式進口，放在一所高中門口的文具店的某個貨架上進口品牌的第三層從左到右第五盒第二支，定價75元……購買它的也是中國學生，他帶著它來到了英國，考上了愛德華·沃恩所在的學院，在「她」醒來的時候，這個學生正在用這支筆寫作業。」
「這就是這支筆攜帶的「歷史」。」她說。
基本上全是沒聽說過的詞。好像聽懂了又好像完全沒聽懂。打字員阿蒙又伸手扶了扶下滑的鏡片，挑了自己最感興趣的問題詢問：「我好像曾經聽說過俄羅斯這個詞，它是什麼？一個城市的名字？」
衰敗君王並不意外：「這是你從你父親那裡聽到的吧？俄羅斯是一個國家，或許是她的故鄉。」
打字員阿蒙陷入沉思。他揣摩著這個「更古老的歷史」和「故鄉」之間的關係，隨後他似乎隱約扌莫到了什麼：「我從沒見過這種筆，古老的歷史沒有流傳下來？因為它毀滅了？和「她」的蘇醒有關？」
「這就不是你需要知道的了。」
衰敗君王鬆開手，這支由記憶構成的筆在下落的過程中就灰飛煙滅：「你現在要回答我的問題。」
「是什麼？」
「你知道一種叫做榕樹的植物嗎？」衰敗君王問他，「被子植物門、雙子葉植物綱、蕁麻目、桑科、榕屬，大喬木植物。」
打字員阿蒙回憶了一下，攤了攤手：「我沒聽說過這種植物，是滅絕的非凡植物嗎？」
衰敗君王沒有解答他的疑惑，又問：「那你看到的我是什麼樣子？」
「……」阿蒙又扌莫了扌莫單片眼鏡和自己的眼眶，用一種很輕鬆的語氣回答，「您——和我對話的您是一株長滿肉瘤的巨大樹乾上的一塊突出部分，像是很多層藤蔓疊加在一起的產物，沒有頭部，一共延伸出了一百四十根觸須。您剛才用自己的觸須和枝條組裝好一支筆。組裝的時候，您軀乾上的眼睛有十三顆看著我，二十八顆看著筆，還有九顆在監視著偏執狂。」
層層束縛中靜默的虛擬人格亞當猛然抬頭，看了看阿蒙，又看了看外神，眉毛緩緩地皺了起來。
「你說的是對的。」
衰敗君王伸手將滑落到自己眼前的一縷頭發撥到一邊，瞥了一眼亞當，轉過頭對阿蒙說道：
「我終於確認了，亞當就是遠古太陽神。」
阿蒙的眼睛眯了起來，他消化著這個信息，沒有去看亞當：「……您為什麼這麼說？」
「因為我選取了地球上和我最接近的概念作為模擬基石，那就是「榕樹」。」衰敗君王回答，「現在的地球上根本不存在這種植物，而不知道榕樹是什麼東西的人，也無法正確地認知我模擬出來的形象。」
「你看到的是真實的我。而她，看到了我模擬出來的類人形象。」
——以上是發生在一百年前的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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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無聊啊。我想。
我看得到那本攤開的手稿，也看得到夾在中間的那一張偽裝成書簽的褻瀆之牌。
因為那是我看著羅塞爾夾進去的。
一百多年了，蒸汽教會的人還是沒有發現它，還被限製在這裡無法流傳出去，這件東西的都快違背羅塞爾製作它時唯恐天下不亂的初衷了。
說實在的，這間書房被復原的非常好，和過去的樣子分毫不差，孩子們會在樓梯上跑動，書房傭人們低垂著眼等待主人和小主人們的要求。第二層的有幾個連著的櫃子都存放著孩子們的畫作，用了一半的顏料也被收藏著。羅塞爾嘗試過研發蠟筆，但是範圍僅限於宮廷，做法和使用風氣都沒有傳出去，她還試著製作手機模型，卻找不到合適的屏幕材料，做出來的東西被別人看到後隻能尷尬地解釋為新式宮廷鏡子……
克來恩大概率不會過來了，貝爾納黛打招呼還是這麼直接……那留在這裡也挺沒意思的，去別的地方看看吧。我轉過身，前往其他的展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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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來恩在盥洗室裡靜靜地冥想，等待靈性平復，順帶去灰霧之上做了個占卜。
「那位女性會對我不利。」
重復其次，靈擺大幅度地逆時針旋轉，代表自己不會被貝爾納黛傷害。克來恩鬆了口氣，決定下一次要稍微離天使老鄉遠一點，神仙打架凡人遭殃，被半神看一眼可不是誰都受得了的。何況貝爾納黛·古斯塔夫真的隻是看了他一眼，萬一下一次的人沒那麼好的涵養，直接一個非凡能力丟過來呢？就算老鄉良心發現護著，自己僥幸沒死也肯定掉了大半條命。
幾分鍾後，決定和愛德華·沃恩稍微保持一點距離的克來恩離開盥洗室，回到剛才自己還沒來得及看的展館「溫情的羅塞爾」。克來恩到這時才有機會認認真真地看看羅塞爾大帝曾經生活過的書房，為了還原場景，增加氛圍，這裡沒有安裝煤氣燈，隻有吊燈的亮光。位於那一排排書架中央的有書桌、椅子、黃銅燈架等事物，它們都被玻璃罩著，不與外界發生接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