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新安排(2 / 2)
「你記性挺好啊,哪一年當的兵,當了多說年班長都記得。我給你說,我記性也不差,有些事你可能都忘了,但我都記得。抗戰時期,你總共負傷三次,兩次是被鬼子的機槍子彈在腿上鑽了個眼兒,還有一次是拚刺刀的事後腦勺被鬼子的槍托狠狠砸了一下,躺在床上整整吐了兩天。解放戰爭的紅事後,你負傷一次,是敵人炮火準備的時候,你左胳膊被彈片劃了個口子,七八 公分長,差點傷到動脈,縫了十幾針。」
他聽得目瞪口呆,沒想到劉振華竟然一筆一筆都記得這麼清楚。
「營長,你記得真清楚……」
劉振華接著說道:
「不光是我記得,教導員也記得,全連的戰士也記得,你的檔案裡也寫的清清楚楚。不過你記不記得自從咱們到了這沙梁子墾區之後,你的坎土曼總共揮動了多少下?你開墾出的荒地,總共有多少畝?」
這麼一反問,他說不出來話了……憋著嘴,跟個木樁子似的站著。
劉振華的話直接命中了他的要害,讓他無法反駁。
「好,咱們再接著說說朱有福同誌的問題。你說他以前是反 動派,這不準確。反動 派是他一個人嗎?他和咱們一樣的,都是窮苦人家出身,當初進入反 動勢力的舊軍隊是遭受了迫害,是被逼無奈!況且起義之後,整個新 疆軍區從上到下,都在反復強調,起義部隊以後就是自己同誌,要更加愛護,多多幫助,你有做到嗎?你是怎麼對待自己同誌的?你還把同誌當敵人啊!」
劉振華把他說的耷眉慫眼的,但仍然沒有結束的意思。
「另外,朱有福同誌在咱們墾區的水渠堵漏的時候,奮不顧身的跳進去,把自己都凍的高燒不退,那時候你在哪?還有,第二次殲滅叛匪,多虧了朱有福同誌提供的準確情報,我們才能做到無一傷亡。要不是有他的情報,咱們要付出多大的代價?你啊!好好反思一下自己到了沙梁子墾區之後的思想態度,想好了,要是還不服,再來找我!」
話還沒說完,他就跟個泄了氣的皮球一樣,癱坐在地。
劉振華唱完了紅臉,該輪到教導員出來打圓場了。
這次他臉紅的不厲害,說的話都有理有據。一個髒字沒有,甚至來拿語氣都不急躁,著實是難得。
「同誌們,朱有福同誌不是一個人,是代表了所有後來到咱們沙梁子墾區的新同誌。既然是自己同誌,咱們就不能再用老眼光看人。要學習同誌身上的閃光點,反思自己的不足!希望大家日後都拿出你爭我趕的盡頭,咱們一
起努力,把上沙梁子墾區建設的棒棒的,絕對不辜負上級手掌的希望,能不能做到!」
戰士們山呼海嘯的回應,讓不少女兵都捂住了耳朵。
她們還不能理解,為什麼簡簡單單一個「能」字,非要用上全身的力氣喊出來。
等戰士們平靜下來後,劉振華再度問道:
「還有沒有意見?沒有就這樣,大家休息!」
戰士們都散去後,劉振華和教導員還有乾部還留在原地,劉振華把酒瓶裡最後省下的幾滴酒倒進嘴裡,笑著說道:
「哎呀,讓首 長見笑啦!不過咱一向這麼民 主,你回去可得在團長麵前多美言幾句啊!」
教導員聽了,氣的連連指著劉振華,最後「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說道:
「別他瞎扯,這都是裝的!以前全連誰敢說他一個不字?就是我的話稍微有不順他心的意思,他炸毛比刺蝟還快!」
「你瞧瞧,教導員批評我了。這哪能啊,聽著就不像是我能乾出來的事!」
劉振華打著哈哈說道。
夜深了,乾部因為要明天一早趕回團部,所以早早睡下。
教導員按照老分工,要把今天這些基層乾部的任命全部寫成匯報,讓乾部帶回團部裡去。
按照往常,劉振華看到教導員在認認真真的寫字,一定會趴在旁邊津津有味的看著。
但今晚他卻是一副若有所思,苦大仇深的樣子。
「想啥呢?這麼嚴肅!」
指導員問道。
劉振華嘆了口氣,回答道:
「我在考慮一個問題。」
指導員沒有再接著問下去。
他知道劉振華想事情時,不願意說話。但他開口時,證明他已經把這個問題的解決辦法想好了。這個習慣,從教導員第一天和他搭檔時就發現了。
劉振華思考的問題並不復雜,就是他剛才所說內容的延伸。
隨著墾區建設越發深入,士兵們的割裂狀態也越發明顯。
有些戰士可能在戰場上表現平庸,但在勞動生產上卻有用不完的勁兒,腦筋也活泛,經常能想出好點子。
尤其是一些像小家夥兒這樣的新兵,入伍前在家裡種過地,現在建設墾區,剛好用到了他當兵前積累下來的經驗。
論資歷,小家夥兒比剛才不服氣的班長差了十萬八千裡。可是在現在的大任務下,他卻能發揮出比老班長更家強勁的戰鬥力。
老兵總是容易倚老賣老,躺在自己以前的功勞簿上睡大覺。但這些新兵卻沒有任何依仗,隻能紮紮實實的埋頭苦乾,用自己手中的坎土曼一點點的在戈壁灘上挖出來功績。
再往後說,這些老兵乃至自己,遲早都有和大環境脫節的一天。但墾區的建設是無窮盡的,必須馬不停蹄的向前沖!
在他感覺,這些老兵若是還不能盡快的轉變過來,遲早要被甩在後麵,甚至是徹底淘汰。
要是還在戰爭年代,劉振華根本不會考慮這些問題,一茬一茬的老兵本來就該被新兵們代替。
但「屯墾戍邊」可不是幾茬新兵就能完成的事情,得一代一代人持續不停的延續下去。
這其中新老之間的矛盾沖突如何平衡,劉振華覺得要及早想出個好辦法來,絕對不能拖延,否則會給日後墾區更大規模、更高程度的建設帶來隱患。
與此同時,趙明霞在地窩子裡也輾轉反側。
今晚他見識到了劉振華的另一麵。
發現在劉振華多年戎馬生涯帶來的殺伐之氣下,竟然還掩藏著如此清晰分明的邏輯。就像她老家裡叫私塾的年輕先生似的,慢條斯理,不溫不火。
但他的話語聽著流暢,有理有據,卻字字之間都流露出一種不怒自威的氣勢。隻要這句話從他的口中說出來,就不會有任何人反駁。
越想,趙明霞越覺得劉振華不可思議。
他並沒有讀過書,就是個泥腿子出身。那他身上這種溫良的氣質和清晰地邏輯是怎麼來的?常年在鐵血中拚殺的南熱,不該有這樣的反差強烈的氣質才對!
一時間,趙明霞的心髒劇烈的跳動著,似是要從嗓子眼裡蹦出來了。
臉頰也跟著燒燙。
明明是大黑天,她卻生怕被人發現似的,拉高被子,把腦袋蒙的嚴嚴實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