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語紀(1 / 2)
6、我們離婚吧
許蜜語把車剎停在十字路口。好好地跟著車流往前開,前麵的車都順利地通過了十字路口,偏偏到她這時,忽然亮起紅燈。
好像帶著什麼隱喻一樣。
許蜜語握著方向盤,抬眼看著紅燈秒數。
剛剛在咖啡廳她說魯貞貞是虛張聲勢,她自己又何嘗不是。
說得好像真的拿得準聶予誠似的。
身後突然響起喇叭聲,警笛一樣震醒她。
回神看,紅燈秒數早就倒數到了盡頭,綠燈閃爍正歡,前方的路正通暢無阻。可卻和她無關似的。
一腳油門踩下去時,許蜜語眼光一掃,好像看到路邊有家巧克力店。真是好久沒吃過巧克力了,從前單身時覺得難過無助的時候,她總會悄悄買一小塊來吃。好像它是一個能量塊一樣,能讓她迅速恢復麵對生活難題的力量。
想起多巴胺可以令人開心,她到前麵的路口又調頭開了回來,把車停在路邊,走去店裡買了十幾二十塊的黑巧回家。
坐在客廳地毯上一口一口啃著巧克力的時候,她告訴自己,一切愁悶和痛苦很快就會被這黑黑苦苦的家夥抵沖掉了,這黑家夥是不快樂的橡皮擦。
這麼想著,她好像真的沒那麼痛苦了。
下午時,許蜜語又接到焦秀梅的電話。
焦秀梅老生常談,還是催她趕緊拿捏住聶予誠,「好給你弟弟買房子啊!你說你倆一邊大,你都結婚六年了,你弟還不知道女人是啥味兒的呢,他不可憐啊?」
許蜜語實在受不了了,直接告訴焦秀梅:「焦秀梅女士你聽好了,我現在顧不上你的寶貝兒子,你女婿出軌了!」
她以為母親聽到這個爆炸消息,怎麼都會站在和她同一陣線上,就算不能親自來為她出頭,也總要罵一罵荒唐的女婿。
可焦秀梅卻說:「出軌?那正好啊,聶予誠他就有把柄握在你手裡了,趁這機會,還不得趕緊擠兌他給你弟買房子啊!」
許蜜語徹徹底底地震驚了,她大聲問焦秀梅:「你就知道為許蜜寶打算,你有為我想過嗎?」
可惜焦秀梅不吃她這套,她比她還大聲地反問:「小多餘我辛苦養你這麼大,因為你小時候家裡多罰了多少錢啊,就這我也沒扔了你、賣了你或者餓死你,你問我為你想過嗎?當初真該掐死你這個沒良心的給家裡省點錢省點大米!哎,說起大米,行了你弟還餓著肚子等我做飯呢,我不跟你多說了。我剛才告訴你的話你好好想想吧,別犯傻,我等你消息……」
不等她最後一句說完,許蜜語已經切斷通話。
她想她就不該接焦秀梅的電話,母親讓她的心情變本加厲地糟糟。
她撕開巧克力的包裝紙,一口一口狠狠地吃。
*
傍晚時,聶予誠回到家。
他回來時許蜜語蜷在地毯上睡著了。她身旁是一地的巧克力包裝紙。
錫箔紙被她撕得很碎,有一小堆隱隱約約被拚成一個心形。看起來就像是她破碎掉的心。
聶予誠心頭一下湧起無限的心痛和憐惜。
他輕手輕腳走到沙發前,蹲下,彎月要。
他輕輕地,又珍重地,把許蜜語抱起來。
他抱著她往臥室走。
經過走廊時,許蜜語醒了。聶予誠低下頭,對上她的眼睛。
她的一雙眼又黑又亮,直勾勾地盯著他。很冷靜,也很隱痛。
他的心狠狠一縮。到這一刻他清楚地認識到,不管外麵的誘惑多溫存,給他的慰藉多熨帖,他還是愛懷裡這個女人。
她拿黑亮的眼睛看著他,開口時,聲音有著幽幽的啞。
她說:「放我下來吧。」
又說:「我們聊聊天吧,予誠。」
*
兩個人並排坐到客廳沙發上。
太安靜了,許蜜語打開電視機,隨便哪個頻道,隻要響點聲音出來就好,就不會顯得氛圍那麼僵硬尷尬。
隨手播的頻道是個購物台。在主持人用誇張語氣賣完一口鍋、一部手機、一套原價88888現在隻要998的限量款珠寶,許蜜語和聶予誠還是誰都沒有說話。
他們都在認認真真看電視購物。
下一個商品出來了,是巧克力。
許蜜語總算找到打破寧靜僵局的契機,她把白天買的黑巧克力遞給聶予誠一顆。
聶予誠接過巧克力,轉頭看她,有點遲疑。
他從來不吃零食之類的東西。
「吃吧。黑巧,裡麵有多巴胺,能讓人高興。」
聶予誠聞聲撕下金箔紙,咬了一口,立刻皺起眉。
「苦。」
許蜜語看著他,終於笑了下:「這麼大人,還怕苦。苦過才有甜啊。」
她說完兩個人都是一怔。
一些共同的、甜蜜的回憶浮現在兩人的視線交匯處。
那是剛結婚不久,聶予誠有次出差回來著了涼喉嚨痛,卻怎麼都不肯吃藥。
許蜜語問他為什麼不肯吃,他皺著眉說:「苦。」
許蜜語一下就給他逗笑了,笑得眉眼彎彎的,哄著他說:「這麼大人了,還怕苦。苦過才有甜啊。」
他看著她彎彎的眉眼,已經覺得心頭泛甜了。乖乖把藥吃下後,他忽然一把把她拉進懷裡,低頭就口勿住。
他嘴裡還有點苦藥的餘味,但馬上被那一口勿的甜韻覆蓋淹沒。
微怔後的聶予誠心頭大動。他情不自禁向許蜜語探身湊過去,去口勿她的唇。
就在苦後的甜口勿跳躍時空即將重現的前一刻,許蜜語微微偏開了頭。聶予誠的唇落在了她麵頰上。
有一滴淚水正順著她麵頰滑下來,落進聶予誠的嘴裡,又苦又澀。
聶予誠直起身,懊惱又沮喪。
許蜜語抬手抹掉眼淚,也抹點聶予誠口勿在那裡的痕跡。再看向聶予誠時,她沖他努力一笑。
然後問他:「有個問題我一直想問你,你當年,到底喜歡我什麼啊?」
聶予誠看著她濕亮的眼睛,那麼純粹,那麼乾淨,猶如他們初見時一樣。
那是一場同城大學的聯誼會。他是頂尖大學的優質學霸,學習好長得又帥,在聯誼會上備受矚目。
相比之下,她是隔壁三流高校的小學渣,是被她大學時的好朋友李翹琪硬拉著來湊人頭的。
聯誼會上,他被人不停圍著說話,覺得有點心煩。於是特意找機會走到角落背陰處,想去靜一靜。
沒想到背陰處也有人。打個照麵一看,是個女孩。
但女孩顯得比他還局促,明明他才是後到的,她卻好像是自己闖入了別人領地般地自責愧疚。
她一邊說對不起一邊討巧地對他笑了笑。她一笑就眉眼彎彎的,嘴角翹出好看的角度,露出潔白整齊的牙齒,有一種說不出的甜美好看。那是一種能抓人心的笑容,讓你無端就想心疼她。
她馬上起身要走,打算把安靜空間留給他獨享。他卻一反和女生保持距離的常態,居然開口留下了她。
「你不用走,我們一起待在這裡沒關係的。」
她於是沒走,可是待得比剛才更加局促。
為了讓自己不那麼局促,她主動和他聊天。
他發現這女孩一說話,句句能踩在他愛聽的點子上,很迎合很軟糯,也蠻有趣。她是一個很在意別人感受的女孩子。
本來他隻打算在這裡靜坐一小會兒,沒想到一待就待了好久。
臨分別時,那女孩從口袋裡掏出一顆巧克力糖遞給他,對他說:「你躲這來是不是因為心煩?給,吃了這個,你就會開心起來了。這本來是我留給我自己壯膽的,現在送給你吧!」
他後來躺在宿舍床上把那顆巧克力糖吃掉了,很甜。就像她眉眼彎彎的笑容一樣甜。
他有點後悔分開之前沒堅持問出她的名字,沒要到她的聯係方式。
聯誼會上他問她叫什麼名字時,她總是支吾地岔開話題不肯說。
但好在隻要有心,一切都有跡可循。
他托人又托人又托人,托了好幾層的中間人,問到了那天聯誼會帶她一起來的那位叫李翹琪的同學。
然後通過李翹琪,他終於找到了她。
起初他約她吃飯,她總有理由有各種事推掉不來。
一開始,他覺得女孩應該是沒看上自己。那他也犯不上死纏爛打,於是作罷了。
可後來他越想越不甘心,就算沒看上他,也當麵給他個說法吧。
於是他又找到她學校去,把她硬約了出來。
跟他見麵的全程她都低著頭,紅著臉。
那副害羞樣子說沒看上他,打死他都不信。
所以她為什麼要躲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