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大結局) 四海為家(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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煦暖的陽光普照大地,萬木蔥蘢。

邳州府管轄的一所寬大的庭院內,數十位垂垂老者斜倚著牆根舒服地曬著太陽,院中有一幫小孩子正奔跑嬉鬧。

兩個身穿粗布麻衣的半大孩童互相嬉笑追打,後麵的孩子眼看就要追上前麵的了,正舉起小拳頭準備打下去。前麵的男孩忽然一低頭,倒在了地上,接著手腳抽搐,口吐白沫。

後麵的孩子愣住了,傻傻地呆立在原地,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牆根一位正在曬太陽,滿麵皺紋的白發老者見狀趕忙走了過去。他俯下身子,將兩根乾瘦的手指搭在了倒地孩童的手腕上。

片刻之後,老者站起身來,沒好氣地朝躺在地上的孩童輕踢了一腳,罵道:「爬起來,你個小兔崽子!好的沒學會,何時倒學會了這一手?!」。

奇怪的是,那位剛才還口吐白沫,手腳抽搐的男孩,憑空挨了這一腳,反而一軲轆爬了起來,沒事人一般嘻嘻哈哈地笑著跑開了。

白發老者正兀自立在院中生氣,一位與他年齡相彷,下巴上一縷花白胡須的老者慢慢踱了過來。

「嗬嗬嗬,老弟你犯不著生氣,小孩子麼。」花白胡須老者咧嘴笑道。從他咧開的嘴巴裡,能清晰地看到少了兩顆門牙。

滿臉皺紋的老者轉回頭來,皺眉說道:「老哥哥,這孩子太淘氣了。如今朝廷將我等安置在這大院中,有吃有喝,再不用忍飢挨餓,更不用昧著良心乾以往那些缺德事了。我是擔心這孩子打小沒了爹娘,缺乏管教,長大了再走歪路。」

花白胡須老者笑著擺手道:「無妨無妨!聖人說過:藝多不壓身。咱們老哥倆都是黃土埋到脖頸子的人了,這算是稀裡糊塗趕上了好時候。世道如何變化誰又能說得準呢?萬一將來世道又變壞了,留著這一手總不至於餓死,也算俺們「摔錢幫」後繼有人嘛!」。

滿臉皺紋的老者鼻中冷哼了一聲,連連搖頭道:「非到萬不得已,寧願餓死也不能昧了良心!我可是受夠了。」

花白胡子眨巴了眨巴小眼睛,神秘兮兮地壓低聲音道:「老弟,我們能受到如今這般禮遇,你猜是何緣故?」。

滿臉皺紋的老者歪著脖子想了想,搖了搖頭。

花白胡子伸長細瘦的脖頸笑道:「當年鑽到你窩棚裡來,臨走丟下幾枚銅錢的那個落魄書生你還記得嗎?聽說他成了當朝太宰,權傾朝野!」。

滿臉皺紋的老者瞪大了眼珠,訝異道:「不會吧?那個傻乎乎的毛頭小子?一點沒看出來他有大富大貴之相呀!」。

此刻,遠在京城大都的當朝太宰李景澄正坐在書桉前,又拿出了關羽臨行前留給他的信函翻看。

這位關大將軍不辭而別,留下了一摞封好的信件,有給太後娘娘的,有給張佰仟、杜仲年等人的,李景澄都已一一轉呈。

他留給李景澄的這封書信,李景澄已看了不下三遍。但每每閒暇時刻,卻總喜歡拿出來再度翻閱:

……愚兄自幼家貧,幾乎未曾念過書,所以月匈無點墨。但從小耳濡目染,原以為書寫歷史的都是黎民百姓。如今經歷增多,卻發現未必盡然。也許改寫歷史的還真就是一群瘋子、白癡、癲狂之人,和吃瓜群眾沒太大乾係。

每一次的改朝換代,未必總帶來科技、文化的進步。而是重新洗牌,推倒重來,有時甚至是倒退。但它是歷史的自然規律,所謂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吾大楚之黎民,不患貧而患不均。少有所學,老有所養,去除人心浮躁,才可保長治久安。……

治國之道,賦稅之法,在於均衡。國富民窮極易滋生官僚貪腐,官民對立。官吏輕民如豬狗,民視官吏為吸血之螞蟥。久而久之,民間為求基本之生存,不擇手段,道德淪喪。民心盡失,內亂叢生,國之根基不穩,國力再強,也難逃內部崩塌之命運!

民富國窮,藏富於民,容易滋生國民之惰性。整體國力日衰,則國淪為外族眼中之肥羊,無力抵禦外侮,極易被屠宰瓜分,國將不國。民為國之根,國以民為本,相附相依,才可萬世長存!……

李景澄放下了手中的信函,抬手輕輕揉捏著自己的太陽穴。內心連連苦笑:這位關兄,表麵上看大大咧咧,行事從無章法,談吐也未見風雅,似乎確實沒讀過幾天書,怎麼會有這些一腦門子古怪的想法?

你老兄倒不錯,自己拍拍屁股攜佳人遊山玩水,逍遙自在去了。留下這麼大一個爛攤子讓我等眾人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關羽和陳靈兒乘坐的馬車抵達了江邊的小漁村。次日,這個往日偏僻安靜的小村落便徹底沸騰了。

望著從馬車上搬下來的厚禮,鑫波濤父子驚的合不攏嘴,連連推讓。

關羽滿不在乎地擺手道:「二位休要客套,你們救了靈兒的性命,如何重謝都不算過份。直說吧,馬車上的這些財物,我本就沒打算再拉走。除了感謝您父子二人,還有靈兒口中那位薛神醫,其餘交由你們族長,給大家夥分了吧。灑家我從來視錢財如糞土!」。

在鑫波濤的帶領下,關羽夫妻二人又攜厚禮登門拜訪了那位薛神醫。

薛神醫也是嚇得不輕,麵紅耳赤地深施一禮道:「使不得使不得,萬萬使不得!不瞞貴人,小濤父子不僅支付了靈兒姑娘所有的醫藥費,我還額外多占了他們好幾條活魚的便宜!」。

關羽嗬嗬笑道:「這些是在下與靈兒共同的一點心意,和醫藥費無關。神醫切莫推辭。俗話說,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何況是救人性命的大恩呢?」。

鑫波濤在一旁幫腔道:「神醫快莫再謙讓了。這位貴人仗義疏財,還準備了一車的好東西,讓族長分給村中的大家夥呢,人人有份!」。

薛神醫推辭不過,連忙大聲吆喝著讓妻子去準備好酒好菜。關羽也不客套,一屁股坐了下來,準備等著吃現成的。

薛神醫回過頭來,心裡還是覺得有幾分過意不去,便笑望著陳靈兒說道:「看姑娘的氣色好得不得了,想來傷病早已痊愈。不如讓小可再給你把把脈,看看究竟如何了?」。靈兒微笑著點了點頭,將手腕伸了過去。

話音未落,薛神醫家的院門忽然被推開了。卻原來是村中那位族長帶領著一幫人,抱著幾壇好酒一起湧了進來。

一臉喜色的族長邊走邊高喊道:「貴人何在?貴人何在?」。

聞聲關羽起身與鑫波濤一道來至院中,那族長看到關羽,上前倒頭便拜。

關羽連忙上前一把拉住,對眾人笑道:「各位鄉親不必客套,我家娘子在此蒙難期間,多謝諸位關照。各位都算是我家娘子的恩人,那點心意不足掛齒。」

眾人正說笑間,屋門洞開。薛神醫麵帶笑容地匆匆走出,行至關羽麵前,一躬到地,隨即抬首道:「在下給貴人道喜了!」。

關羽微微一愣,還未等他開口相問,薛神醫含笑捋須道:「那靈兒姑娘已懷有身孕,是喜脈。」

院中眾人聞聽,歡呼聲頓時響成了一片。

「惠能,為何獨自在此默默落淚?為師早已發覺,你近來心事重重。不妨與為師說說,也許能幫你解開心結!」。

那位身材曼妙的女尼微微轉過身來,抬手擦了一下眼角的淚痕。對著麵前神情矍鑠老尼微微施禮。

她輕嘆一口氣說道:「不瞞師太,自遁入空門以來,小徒一心向佛,修身養性。經過這許多年,本以為遠離紅塵,從此六根清淨。可是……可是近來常做噩夢,有些本該忘卻的人,本該忘記的事,卻總是浮現腦海,揮之不去!」。

老尼微微點頭道:「我佛慈悲,講求放下執念,心靜如水。你若果真放不下,卻硬逼著自己放下,卻又是一種執念了!不必刻意為難自己,隨緣而處,隨遇而安。身處滾滾紅塵之中,又何嘗不是一種修行?你之所以苦惱,皆因塵緣未了!下山去吧,待你自覺從此了無牽掛,再回來尋為師不遲。」

年輕的女尼吃驚地瞪大了雙眼,抬首低聲問道:「師太,您是說……」。

老尼堅定地點了點頭,打斷了她的問話。

年輕的女尼緊咬下唇,低頭沉思了片刻,猛然站起身來,向師太深施一禮,轉身離去。

山道彎彎,一匹快馬疾馳而過。馬蹄後方,揚起了一溜煙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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