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前(1 / 2)
歲末冬初,天下動盪,十二路盟軍大破汜水關之後,圍困京都。
同年,盟軍大破皋京。
萬眾矚目長達三年,消息一經傳出,九州震動,天下當即陷入一片沸騰之中。
春初,紛紛細雨稍歇。
已停在路上等了半天的客商途人急忙擱下杯盞,推著車趕著牲畜,匆匆忙忙上路去了。
泥濘的官道撒上碎石子兒,吱吱嘎嘎一片,隻驛舍的掌櫃卻永遠不用擔心生意,夥計才快手快腳收拾好桌椅地麵,又有一波新的客人湧了進來。
「……聽說了嗎?十二路盟軍攻破皋京了!」
一個中年客商抖摟蓑衣遞給夥計,一邊搓著手喊冷讓夥計上茶,一邊就迫不急待說道。
「真的?」
「啊,盟軍這是勝了?!」
驟不及防,先坐下的一客人連茶壺都打翻了,嘩啦啦淌濕了一大片前襟,但他驚得顧不上,一把按住茶壺站起身,「老兄這真的假的!」
整個驛舍大堂驚呼連連,連蹲在簾外廊下啜熱水的一排力工農夫聞言都不禁站了起身,大家急不迫待看過來。
「我騙你們作甚?」
中年客商很滿意一見眾人反應,他說:「我剛剛從奉城過來的,你們說真的假的!」
奉城,與皋京相距不過百餘裡,可謂最接近前線的地方了。
這年頭還在那邊做生意的人,無一不是有能耐有關係的人物,打量一眼見這名中年客商見其身材結實魁梧麵色紅潤,出門在外雖衣著不顯,但細看也是不錯的料子,跟著的護隊一色都是膀大月要圓的青壯年,大家都是常年出門謀生的人,一看心裡就有數,知對方說的應是不假。
大家一時震驚失語。
「何止啊!
此時又一人撩簾而進,他一邊解蓑衣一邊答話:「據說,」他壓低聲音:「暴君已梟首了。」
「啊——」
眾人驚呼。
一時之間,大家屏住呼吸,半晌,才有人小聲說:「真的嗎?」語氣中充滿不可置信,「那位,真的伏誅了?」
他沒那麼大的膽子,不敢直呼暴君,可這麼些年,這位就如同頭頂山嶽覆壓讓全天下心戰膽駭,哪怕知曉皋京一破那位很可能真死了,但大家攝於餘威,還是下意識放低聲音。
一手捧著十七八個茶碗不停分派的夥計忍不住搭茬:「是真的,從前天起就有人說了。」
要說消息靈通,非這驛道旁的夥計莫屬了,平時櫃台後的老掌櫃聽見肯定要嗬斥,但今天老頭也忍不住停下撥算盤珠子的手,很肯定對大家道:「大平說的沒錯,確實是真的。」
「盟軍於正月初三攻陷大溧宮,小虔王親入通天台,以戟梟其首。」
常年來往的都知道,這老掌櫃在時事流言中輕易不發聲,但一旦發言必定假不了。
這麼一下子,全場沸騰了!
「終於啊——」
盟軍終是勝了!不少人鬆了一口氣,實在哪怕是他們兜裡有點錢,這些年日子也不算好過。
「好了,好了,總算是有個結果了!」
「很是很是!」
「哈哈哈,不容易啊,都好幾年了。」
一時眾人唾沫橫飛,坐下七嘴八舌討論了一會兒,又有人問:「那,接著是誰當皇帝啊?」
「淦,那還用說?當然是小虔王啦!」
「就是!」
這不白問嘛。
大家哄堂大笑,指點著那個問話的小子,連那小子的父親也拍拍他腦袋笑道:「小虔王是盟軍首領,青山軍之主。」
說來,這個小虔王當真一個極其了得的人物,當年橫空出世,劍指皋京,以極其悍然的姿態奪取盟軍首領之位,之後盟軍一反各自為戰的僵持局麵,開始連連告捷,有人稱其之為戰神,而實際這位小虔王僅僅花了三年時間,馬不停蹄,最終成功大破汜水關攻陷皋京,成功將暴君誅於戟下!
故大家理所當然判斷,接下來,盟軍簇擁小虔王繼位已毫無疑問。
大家笑著,你一言我一句附和,來送酒的酒坊老板娘忍不住插了句嘴。
「聽說,小虔王極是英俊。」
大家立時哄笑:「英不英俊與你何乾啊小娘子?」
酒坊老板娘忍不住紅了臉,啐了一口扭頭走了。
不過話題被這麼一帶,有些閒漢就忍不住議論起選妃了,餵,傳言那位小虔王竟是獨身呢!哇這豈不是得選上個百八十個?
客商們撇嘴,這不是討論皇帝老爺的金扁擔嗎,不過他們也不屑反駁,各自三三兩兩,就著菜餚酒水開始議論破京梟首和小虔王這兩個大消息。
偌大的客堂沸沸揚揚,大家無一不說得唾沫橫飛,唯獨臨窗邊獨坐了一個黑衣青年。
他一身風塵仆仆的半舊布衣,以一條黑布蒙眼,黑布條隱約透著乾涸的血色,他皮膚極白皙,掌心繭子卻極厚,手邊放著一個黑木大匣,小二曾想幫接過,卻被他避過了。
他慢慢在邊緣的方桌坐下來,堂內諸人幾番驚呼沸騰,他神色卻未曾有過變化。
他對滿堂議論充耳不聞,靜靜吃罷水食,扔下碎銀起身,行至門外台階下,在廊柱上解下那匹皮毛微微泛灰的大黑老馬。
此時雨又下來了,綿綿不斷,淅淅瀝瀝,天空灰蒙蒙的,又冷又濕。
而黑衣青年卻仿若不覺,一步就跨進冰涼的冷雨當中,他用手輕輕摩挲了一下老夥計的脖子,一踩馬鐙翻身而上,他啞聲道:「我們回罷。」
大黑馬長嘶一聲,一頭沖進雨幕。
一人一馬,消失在紛揚冷雨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