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 36 章（2 / 2）
「媽，怎麼又起這麼早？」
路念初站在門口，看見戚奶奶手裡拿著塊布，仔細擦著房間裡擺放的樂高。
「我睡不著，就想到七七的房間裡呆會。」
路念初：「我前天剛打掃過。」
「我知道。」戚奶奶嘆了口氣。
「但我就是想做點什麼，這些玩具都是七七最喜歡玩的，昨天新來的保姆差點給碰壞了。」
「小琴老家出了事，前天走得急。介紹過來的這個保姆和他一個公司，現在都是持證上崗，很專業的。可能隻是沒交接清楚，我昨天和她說過了，這個房間不用她打掃。」
戚奶奶還是不高興。
「這麼大的事也不說清楚。」
「嗯，是我沒說清楚。」
戚奶奶放下手裡的樂高，扌莫了扌莫擺在桌上的相冊。
照片裡是兩個差不多年紀的孩子勾肩，對著鏡頭，笑得一臉開心。站在兩人身後的男孩比他們高了一個頭，他抱著手臂，一臉不高興。
戚奶奶看著照片，又忍不住開心起來。
「還是我們七七最可愛。」
路念初神色微動，這張照片還是她拍。
七七和戚擇禹差了三四歲，兩人不怎麼能玩到一塊，戚擇禹小時候總愛裝成熟，嫌七七幼稚，不帶他玩。
後來，多了個戚南。
七七也不纏著戚擇禹，兩個小孩處的挺開心，倒讓戚擇禹醋了好久。以前七七拍照總挨著哥哥，這照片就是戚南住進戚家第一天拍的。
「轉眼間，小禹都25歲了，小南也19了，七七……」戚奶奶嘆了口氣，「我這把年紀，不知道還能等多久。」
「媽，胡說什麼。要是七七聽見了，該不高興。」路念初哄著她，「我們先下樓吃早餐，等會再上來行嗎？」
「我昨天夢見七七了。」戚奶奶說。
她年紀大了，很多時候都是想到什麼說什麼，話題特別跳躍。路念初也習慣了，乍然聽見這句話，抬起的腳都晃了一下。
她苦笑一聲。
「七七……很久都不來夢裡找我了。」
戚奶奶的眉頭微微蹙起來，「我夢見七七小時候的事了。」
「他賴在我懷裡撒嬌，想要我給他糖吃。」
「我當時怎麼沒給呢。」
「初初，你說是不是因為我沒給他糖吃，所以七七生我的氣了。」戚奶奶說著，眼睛紅了。
「他是不是不要我們了。」
「我怎麼那麼壞，七七就是想吃糖，我怎麼那麼狠心，連塊糖都不給他吃。」
「媽，我知道您是怕他吃多了蛀牙，七七不會因為這個生氣的。」
「他就是不高興了。」戚奶奶有些著急，「我哄他了，我說一天隻能吃兩塊，明天才可以吃，我還答應給他買小蛋糕了。」
「可是，可是第二天我在院子裡一直等，隔壁小沈家的孩子都接回家了，但是七七還沒回來。」
路念初沒有插話，她知道戚奶奶這是想孫子了，沒有阻止她，認真地聽她往下說。
「以前我帶孩子們出去，那些老姐妹們都特別羨慕我。」
「說我有個學霸孫子，次次都考年級第一。還有七七，他的舞蹈天賦肯定是遺傳了你，小南畫畫也很厲害，我當時想，我們戚家以後就多了兩個大藝術家。」
「現在，小南不知道為什麼畫也不碰了，我也看不到七七跳舞。」
路念初張了張口，不知道要怎麼安慰，他壓下心底的難過，試圖緩解沉悶的話題。
「媽，我還是舞蹈學院畢業的，你要是想看，我給你跳。」
「誰要看你跳了，我要看我七七跳。」
路念初又安撫了她幾句，哄著她去吃了早飯。等戚奶奶回屋休息，路念初的思念之情怎麼也壓不住。
她的七七什麼時候才能找回來？
範圍已經縮小到b市。
b市有很多偏遠的小山村，交通太方便的地方容易被暴露，越偏遠的地方成了拐賣婦女兒童的重災區。
小孩被拐後肯定會被養父母改名換姓，有時候年齡也會虛報，這種大海撈針式搜尋很難找到人。
戚家還查過b市的每一所學校，且不止一次，範圍控製在和七七差不多年紀的孩子裡。
小鄉村的希望小學他們也經常去，有一次得到警方的消息，鎖定在一個小村鎮，路念初怕警方找上門會驚動村裡的人，怕七七又被帶走。
她跟著當時去支教的老師，也在鎮上住了一年。想著哪天她走在路上，就這麼巧合的碰到她的七七。
路念初很謹慎，她不讓戚家任何人去找她，也不和其他人聯係，白天她和所有老師一樣，在學校裡給孩子上課。
晚上乘著月色，一遍又一遍走過每條村路，以熟悉村鎮為由，挨家挨戶地找。偏遠地區的村鎮人口不算多，但每家每戶都離得很遠。
路念初是獨生女，也是從小嬌養長大的沒吃過苦，後來嫁人了，丈夫也寵她，大半輩子都沒吃過什麼苦，怕黑還怕打雷。
去支教的第一個月，路念初不熟悉山路，經常迷路。每次晚上出去一趟，再回到宿舍已經是半夜。
那個時候她心裡沒有害怕，隻有期盼。
她以為她能找到的。
直到一年期到，她不得不離開小村鎮。
走之前，村東頭的嬸子才肯告訴她，村裡有戶人家在她來之前就搬走了，說是這裡太窮，要帶著丈夫和孩子回娘家。
路念處拿了很多照片給她們辨認，但她們都說沒見過這個孩子。
線索又一次中斷。
這麼多年來，彎彎繞繞一大圈最後還是一無所獲。路念初每一次地迫切尋找，到最後都是希望落空。
安撫好戚奶奶後，路念初大腦裡就冒出戚奶奶說的那句話，明明知道是戚奶奶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可萬一呢？
萬一是真的呢？
路念初打電話給司機。
「對，要去西裡街。」
當看不見希望的時候，任何事物都能成為精神寄托。
戚奶奶如此，路念初也是如此。
戚奶奶的身體沒什麼大毛病，但有些健忘，她會忘記自己吃沒吃飯，卻不會忘記抄經文，每天睡前早起都要為七七祈福。
她年紀大了，能做的事有限，隻能將寄托放在抄經文和祈福上。
戚奶奶說的糖，路念初也是記得。
是一款酸酸甜甜的青梅糖，七七很喜歡吃。七七被拐後，家裡沒人再吃糖。
家裡隻有戚南和七七差不多年紀。
戚南不愛吃糖，每次戚奶奶給兩人分糖的時候，戚南總是偷偷把自己的那份也給了七七。
後來，兩人小動作被發現了。
戚奶奶告訴戚南糖吃多了不好，牙齒會壞掉，嚇得戚南不敢再給七七送糖。隻要戚奶奶分糖果，戚南剝開糖紙就往嘴裡塞，生怕七七吃完了惦記他的那份。
路念初忍不住多想，要是她買很多很多的青梅糖，能不能把小饞蟲勾回家？
西裡街近些年變化很大，路念初周末常常帶三個孩子出來玩，吃甜品、買衣服或者看電影，以前還嫌三個孩子湊在一起鬧騰。
現在，倒是想要鬧騰，也沒有了。
路念初買了好幾盒青梅糖，看著十幾年都不變的包裝，沒忍住剝了一個放進嘴裡。
入口是甜味，又帶著點果酸。很快，青梅味在口腔裡蔓延開，她沒吃過這個糖，隻知道七七喜歡吃。
原來是偏酸甜的口味。
路念初很久沒出來逛街，還去以前經常帶孩子們去的甜品店，店內已經重新裝修過，風格和以前大不相同，更偏向網紅風。
她點了杯咖啡和蛋糕，一個人坐在窗戶邊。
「網上那個拐賣兒童的你看了嗎？」
「看了呀，熱搜上掛了好幾天了。」
「今天b市的警方出來公布，已經確定是人販子，還抓到了好幾個潛逃的罪犯。」
路念初隻覺得腦袋嗡地一聲，一時喪失了思考能力。
兩名女孩的對話落在她耳中，就是幾個關鍵詞：人販子，b市。
「那對夫妻也太可惡，拐了兩孩子賣不出去，就留在身邊虐待，他們怎麼好意思說自己是含辛茹苦養大的？」
「太惡劣。」
一聲脆響，路念初這才回過神，咖啡杯被他失手打翻，熱咖啡燙傷手背，她沒感覺到痛感，有些急迫地轉過身。
「不好意思，你們說的是什麼事？」
兩個女孩被路念初的反應嚇了一跳，好一會才解釋。「前幾天的拐賣兒童案子，微博熱搜上有。」
「你，你的手需不需要冰敷一下。」
「謝謝，沒關係。」
店員聽到動靜已經走了過來，「這位客人你還好嗎？」
見路念初臉色蒼白，店員不敢貿然上前，站在一旁，「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啊？」
「沒事，不好意思。咖啡倒桌子上了。「
「沒事沒事。」店員不在意地擺了擺手，招呼人過來打掃衛生。「我給您換一桌吧。」
「不用，謝謝你。」路念初起身太猛，踉蹌一步，店員伸手要扶她，卻見她道了個歉，失魂落魄地跑了出去。
站在門口，風一吹過，路念初才如夢初醒。
微博。
她慌慌張張地去掏手機，點開了女孩們說的微博。
熱搜第一，後麵加了個【爆】。
#b市抓捕十六年前參與兒童拐賣案的罪犯#
路念初手指一抖，點了進去。
報道洋洋灑灑寫了很長一篇，下麵還放出兩張抓捕照片，嫌疑人的眼睛打了馬賽克。
路念初往下翻了翻，又看到一條帶話題的微博。
娛樂早知道v：新晉流量路擇清的十幾年來慘遭養父母虐待，其妹妹徐*音視頻舉報養父母參與人口拐賣。
現b市警方以將人販子緝拿歸案，警方正在聯係十六年前報過失蹤案的家長。
微博下還放了一張青年的照片，他眉目漂亮柔和，淺色的眸子像是映著璀璨的星河。
路念初登時隻覺一股酸澀湧上喉嚨，淚眼模糊。
思緒回到某個夏季的午後，路念初抱著還不滿兩周歲的七七，一大家人圍過來逗他。
「呀！這是誰家小朋友呀，叫什麼名字？」
都是大人逗小孩的問題。
平日裡大家都喊他「清清寶貝」，七七是記住了，並把這個當成了自己的名字。他咬字不是很準，奶聲奶氣又一本正經地回答。
「我叫七七寶貝。」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