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番外五(上)(2 / 2)
宋棠搖了搖頭,「肯定不,那是我父母辛苦奮鬥出來的,不能拱手讓給他們。」
方鶴寧微嘆了口氣,「棠棠,我是擔心……如果你直接進公司,麵對各懷心思的股東和高管會不好應付。」
他當然能把宋家徹底清洗乾淨了交給宋棠,但這絕不是對方想要的,因此他會提醒,卻不會插手太多。
宋棠心裡知道,但一想到今天上課時候的窘境,他還是一陣後怕,心慌慌的,根本靜不下來。
宋棠沉默,方鶴寧暫時沒說太多,回到公寓,他點的晚餐正好送到。
一頓飯宋棠吃得有點心不在焉,方鶴寧給夾什麼就吃什麼,食之無味,如同嚼蠟。
放下筷子時,他抬頭看向坐在對麵的人,一瞬間有些晃神。
方鶴寧到家後脫了外套,裡麵是一件藏藍色的襯衣,整個人的氣質沒有麵對宋子陽時的冷厲與漠然,反而呈現出一種溫和。
沉穩、包容,又堅定。
年僅二十一歲,就已經取得了許多人終其一生都難以望其項背的成就,將來對方一定會走到更高更遠的地方去,被眾人景仰。
而他呢。
他垂下眼,看著自己放在腿上的手,那些壓在心底的話就無論如何都說不出來了。
患有社恐的他,連跟其他人正常交流都做不到,如何靠近這樣光彩奪目的人物,被包養的小情人?宋子陽說的大概就是很多人以為的。
他不想被輕視,不想被那些人看笑話,不想連開口說那句話的勇氣都沒有。
想到這兒,他打定了主意,抬起頭道:「明天,我正常去上課。」
如果他願意更快地往前邁一步,這個勇氣和底氣是方鶴寧給他的,對方既是他往前走的動力,也是他後退時的倚仗。
方鶴寧沉默了會兒,起身走到宋棠跟前,他撫著對方的側臉,讓人仰起頭來看他,「別擔心,你隻管往前走,一切有我。」
宋棠握住方鶴寧的手,輕輕應了聲。
對視了會兒,方鶴寧輕聲問道:「你還記不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麵的時候?」
宋棠又應了聲,還是沒開口。
方鶴寧笑了聲,繼續道:「三年前,我剛進方家公司時的那場宴會上,你被叔嬸逼著來參加,這麼好看一張臉,偏偏又冷又僵硬,連話都不願意多說一句,然而脊背卻挺直。
「被帶過來跟我打招呼,開口的聲音都在發抖,我看著你,一句話還沒說,你的耳根就慢慢紅了,隻對視了一眼就躲著不敢再看我。」
像一隻明明不習慣熱鬧環境,又無法逃離,因而顯得分外焦躁的豹崽子。
可愛,但不止於可愛。
如果因為可愛就小瞧了對方,那就大錯特錯了。
聽到方鶴寧的話,宋棠扣緊了對方的手,反駁道:「我不是不敢看你,我是……不喜歡跟任何人對視。」
方鶴寧的拇指摩挲了幾下宋棠的臉頰,聲音裡是緩和的笑意,「可即便隻有那一眼,棠棠,我就知道你跟別人不一樣,不管你表麵上再冷淡,你的眼底、心底,都是明朗的、溫暖的。」
跟他不一樣。
他的心是冷的,不隻冷,還刮著永不停歇的暴風雪。
他微彎下月要,凝視著宋棠的雙眼,「我很喜歡你的眼睛,很喜歡,那時候我在想,如果這雙眼睛能永遠注視著我就好了。」
宋棠的眼睫抖了下,下意識垂了眼簾,沒接茬,自顧自道:「那次宴會我是不想去的,後來,我想過好些回,還好他們逼著我去了。」
不然他上哪兒遇見方鶴寧。
「就算你那天沒去,我們早晚還是會遇見,圈子隻有這麼大,你一定會進宋家的公司,我注意到你不過是早晚而已。」
宋棠不置可否,他沒辦法放下宋氏公司,或許就像方鶴寧說的,他們早晚會遇見,但是他很慶幸能早這幾年。
這三年是父母走後他過的最輕鬆、最開心的三年。
尤其是兩人熟了之後,方鶴寧年長他三歲,處處照顧他、遷就他,幫他解決了很多問題,尤其是來自宋子陽他們的,今天教室裡那種情況隻是偶爾的意外。
但現在他不想再這麼下去了。
他偏過頭,避開方鶴寧的手,隨即攬著對方的肩抱了上去,小聲卻堅定道:「哥,我們暫時別住一起了,我一個人沒問題的,我長大了,不能再這麼粘著你,我會承擔起我的責任,我會很努力很努力,盡快地成長到能夠獨當一麵的程度。」
不能再像現在這樣躲在方鶴寧身後,躲在這方風平浪靜的港灣裡。
方鶴寧的眼神驀地沉了,像是平靜的海麵突然卷起了風浪,他壓低了嗓音問道:「你讓我搬走?」
宋棠意識到了方鶴寧情緒的轉變,卻有點扌莫不著頭腦,不太清楚自己哪句話觸到了對方的黴頭。
他皺起眉,下意識收緊了抱著方鶴寧的手臂,「嗯,我不想再這麼依賴你,越是依賴,就越是不想去承擔自己應該承擔的責任。」
方鶴寧有些煩躁,麵對公司那些難纏的問題都沒有這麼煩過。
他扣著宋棠的肩,稍微用了些力氣把人拉開,注視著對方的雙眼,一字一頓道:「你想趕我走?」
宋棠有點愣,「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
「你說暫時不住一起,不是想讓我搬走?難道不是這個意思?」
宋棠張了張嘴,一時沒說出話來,看著臉色沉下去的方鶴寧,他現在不用懷疑,而是能直接確認了——
他一定是踩到了對方的雷區。
而這片雷跟他有關。
他焦躁地站起身,盡可能快速思索著,抬手抓住方鶴寧的手臂,又很快鬆開,有點口不擇言地混亂道:「我是說……你是我很重要的人,但是、但是我不能這麼一直依賴你,我不能一直靠你保護,從我們認識以來,你照顧我很多,尤其是我搬出來住之後,以後我也要學著自己麵對。」
「所以你是需要的時候就乖乖聽話,不需要了、用完了,就隨手丟掉?你把我當什麼?」
聽著這話,宋棠啞然,想反駁、想解釋,卻有些急到說不出話來。
眼見著方鶴寧越說越沒譜,他又是氣又是無奈,平常的默契消失沒影兒,這怎麼就說不明白了?!
他隻是不想再這麼依賴方鶴寧,他要獨立,要努力,要快點兒成長起來,要能靠自己站在對方身邊!
方鶴寧看著愣怔的宋棠,靠近了一步,對方就往後退,一直退到背抵住牆才停下。
他抬手按在牆上,湊近了看著眼神有幾分慌亂的人,嗓音裡帶著笑,卻也蘊藏著壓抑的怒,「你肯邁出這一步很好,但跟推開我之間沒有必然聯係,這兩者並不沖突,為什麼一定要讓我搬走?」
宋棠是想通過拉遠距離來逼自己一把,被這麼問他無措得很,想去推方鶴寧,手貼在對方月匈膛上又遲疑了。
他咬了咬唇瓣,聲音顫抖,「我隻是……我隻是不想……」
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方鶴寧看著宋棠顫抖的眼睫、蒙上了一層水光的清透琥珀眼,有些不忍心,可話說到這兒不失為一個坦白的好機會。
相識三年,他已經等待得太久了。
他抬起另一隻手,彎起食指輕輕擦了擦宋棠眼角的濡濕,看對方微微眯起眼,聲音柔和下來,「本來我想再等等,再給你點時間,但現在看來再等下去反而沒必要,棠棠,以前你上高中,很多話我沒說。
「眼下你已經成年,上了大學,有些事是時候挑到明麵上來仔細說清楚了。」
宋棠緊盯著方鶴寧,不由得攥緊了對方的襯衣,心髒砰砰跳,聲音大的他自己都能聽見了。
他的呼吸放輕、又放輕,張了張嘴,想讓方鶴寧什麼都別說,可偏偏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宋棠整個人緊繃著,像一柄拉滿到極致的弓。
方鶴寧注視著眼前緊張又無措的人,對方一雙眼亮晶晶的,平時對著別人是冷淡疏離,對著他則明朗裡藏著親昵與欣喜,而此刻卻盛滿了不安、忐忑,惹人憐惜。
宋棠一定不知道,這幾年有多少次他都想不顧一切地口勿上去,直把人口勿到喘不過氣來,隻能軟倒在他懷裡。
可他不能,有些話他不能說,有些事更不能做。
他不想傷害到他的珍寶,哪怕隻是一丁點。
可今天雖然有些意外,但擇日不如撞日,來得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