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穩妥（1 / 2）
第一百一十八章 穩妥
◎穩妥辦事。◎
苗苗半跪在床上, 雙手趴在窗邊，看見樓下大街上的林之溪，眼睛緩緩瞪得溜圓。
她手忙腳亂地蹬開被子, 爬下床，趿拉著鞋，跑到李靈越床邊，卻發現李靈越根本不在床上, 轉頭一看, 屏風外, 李靈越竟然還保持著昨天坐在桌前看綠皮書的姿勢。
苗苗驚訝：「你不會看了一晚上書吧。」
李靈越一動不動, 空氣異常安靜。
苗苗神色張皇，上前打算拍一拍李靈越的肩膀, 在手即將觸碰到李靈越時，一束淡綠色的光罩, 突然出現, 苗苗的手如同觸電一般猛地縮回, 同時不自覺地後退半步。
低頭看著自己的手, 隻見手心位置出現了一道灼燒紅印, 苗苗額頭浸出冷汗，抬頭看向李靈越：「這是怎麼回事？」
仍舊沒有回答，苗苗接著又連喊了李靈越幾聲, 她先是用「餵」來代替李靈越, 接著又直呼琥珀, 李靈越都沒有回應。
見無論如何都叫不起李靈越, 苗苗開始著急, 心想：「昨夜琥珀該不會是被那個惡毒的女人給打成重傷死了吧？」
胡思亂想之際, 苗苗餘光瞥見, 琥珀的紅花盆栽，不知何時出現在她方才打開的窗台上。
此刻，紅花盆栽正沐浴著陽光，用藤條為自己的花盆土壤精心地拔除著雜草。
門被「嘭」地一聲關上，正趴在桌前的李靈越忽地皺了皺眉。
曾經惡人格越靈的日記內容，在善人格蘇瀾日記裡重現。
自己的主人還昏迷不醒，這盆栽居然還有心情為自己拔雜草？
白天越靈天天給綺藍說一些滅世言論，到了晚上，蘇瀾就給綺藍補課真善美，說世間萬物皆有美好一麵。
直至越靈對綺藍產生懷疑。
那段時間她幾乎沒怎麼記日記。
所以琥珀應該沒事。
她不是出生在雲端的魔修，而是出生在尚未被魔氣侵蝕的東華仙人世家。
歷史總是驚人相似。
越靈將自己搞成重傷，來到綺藍麵前試探，結果是綺藍沒有殺她，還為她治療，越靈對綺藍感到失望，自殺跑了。
正逢那時，是東華即將被魔氣侵蝕的關鍵時刻，蘇瀾四處奔波，空閒時間並不多。
她常說，世間萬物皆有兩麵，有生靈好過，就有生靈不好過。
心灰意冷時，越靈年紀尚小的徒兒雲渺突然找到她，說出了一句讓蘇瀾感到毛骨悚然的話。
李靈越接著往下看，蘇瀾也認為雲渺是個省心的好孩子，便沒有為她補課真善美。
各大仙門為了搶奪資源，發動戰爭大打出手，幾乎和雲端覆滅前的情況一模一樣，資源越是匱乏，便越是搶奪。
李靈越知道雲渺，雲渺就是目前的東華第一仙人，天瀾宗宗主，沒想到她從小就這麼心係蒼生。
李靈越：「？？？」
她從小錦衣玉食，養尊處優，是個矜貴謫仙女兒，性格溫婉嫻靜，舉止優雅端莊。
到最後，蘇瀾和越靈掌控身體的時間是十比一，蘇瀾十日，越靈一日，再繼續這樣下去，不出三萬年，越靈人格就會徹底消失。
最後一次收徒，越靈幾乎是自暴自棄地收下了雲渺。
幼年的小雲渺，天真地仰頭望著蘇瀾：「草兒被兔子吃，兔子被狐狸吃，兔子跑得快，狐狸抓不到，就會被餓死，它的小幼崽們也會全部爛在洞穴裡。地裡的農民天天指著老天爺保佑風調雨順，但災年常有，豐年不常有，於是易子而食，遍地飢荒。」
蘇瀾接著又記載了那段時間發生的種種大事。
越靈之所以這麼著急，是因為她是在苦難中生成的人格，如今她日子過得滋潤，惡人格自然就會漸漸消失，她知道她自己總有一天會被善人格徹底取代，她要在自己消失前毀滅世界。
為什麼是自暴自棄？因為雲渺各方麵都很完美，既沒有淒慘的身世，也沒有痛苦的童年。
李靈越扶額，難怪之前綺藍沒對她的表現感到奇怪，畢竟之前的她更不正常……
「這個世界，生靈生來就是受苦的，人間即是地獄，師尊若是想要拯救他們，不如就讓他們在美夢中死去，把他們從地獄中解救出來。」
李靈越覺得綺藍可能也有些不太正常，正常人不都會認為自己師尊被奪舍或者中邪了嗎？
總而言之，綺藍就在這詭異的氛圍裡，度過了漫長的歲月。
然後詭異的一幕就發生了。
她下雨時會傷感那些沒有避雨的鳥兒該何去何從，大晴天時又會心疼地裡的窮苦農民又要忙碌挑水澆灌莊稼。
越靈認為自己浪費了時間，但蘇瀾卻因此感到欣慰，她在日記裡寫：「我一早就知道，綺藍本質不壞。」
為了防止重蹈覆轍，蘇瀾逐次拜訪那些仙人，企圖說服他們，但都以失敗告終。
掌控身體的善人格，給自己取名叫蘇瀾，剛開始蘇瀾隔幾個月才隻能出現一兩個小時，後來時間拉大，蘇瀾能夠霸占惡人格睡覺的整個夜晚。
起初綺藍還會感到疑惑，但漸漸她竟然就，習慣了，慣了，了。
白天喜怒無常的惡人格越靈，因為一點小事就打傷綺藍，晚上善人格蘇瀾就悄悄跑到綺藍房間給綺藍上藥。
再往後，詭異的情況又發展成——
隨著時間推移，善人格掌握主導權的時間也越來越多，和李靈越猜的一樣，每一次因為蘇瀾的存在（蘇瀾會在關鍵時刻控製身體不讓越靈做出傷害徒弟的舉動盡量保證徒弟的身心健康），越靈的滅世計劃和培養繼承人的計劃均以失敗告終。
李靈越認為，可能在蘇瀾眼中，隻要是有生命的，都是好的，無論是未開化的小紅，還是綺藍。
此時，李靈越的夢境裡，日記內容已經進展到善人格能夠掌控身體的時候。
總而言之，越靈拋棄綺藍死遁後，又緊鑼密鼓地尋起了下一個繼承人。
李靈越：「……」
樓下爭吵聲越來越大，苗苗又趿拉著鞋跑回到窗邊，她看了一會兒窗外，又看了李靈越一眼，最終她下定決心穿好鞋，跑出房間。
李靈越看到這句話也是一愣，這麼小的孩子居然會說出這種話。
蘇瀾記日記的頻率更低了，從以前的一日一記，到一月一記，最後甚至演變成間隔十年百年記一次日記。
又過去幾千年，日記記載：「東華終於還是被這群人自掘墳墓毀掉，每個人都自以為是站在了真理那一方。」
「少數的高階修士卻決定了大多數人的命運，如果這群人不存在就好了。」
「無數事實證明，唯有以暴製暴才能穩定局麵，我要建立一個淩駕於眾勢力之上的最大暴力機構。」
「他們死了，就好管理了。」蘇瀾在日記中，如是說。
日記隻有短短幾句話，蘇瀾沒在日記中詳細說，這段時間她乾了什麼，但是李靈越卻從這幾句話中隱隱約約猜到了什麼……
結合之前苗苗對她說的話……
一個可怕的念頭，在李靈越心中生成。
一萬年前殺死所有仙人的人，不是惡人格越靈，而竟然是善人格蘇瀾？！
蘇瀾這段時間究竟經歷了什麼？
李靈越來回翻著這幾句話的前後紙頁，內心復雜。
原本她還毫不猶豫戰隊蘇瀾，現在蘇瀾乾出這種事，讓她怎麼心安理得毫不顧忌戰隊。
蘇瀾你至少得給自己換個話術吧，譬如把以暴製暴改成為了世界和平，再譬如把暴力機構改成維護管理機構。
說這麼直白是要鬧哪樣。
蘇瀾洗牌高層後，開始著手建立新世界。
蘇瀾在很早的時候就想建立一個仿照藍蝶族的母係社會，當她發現尋木存在時就動了這個心思，但那時的越靈發現蘇瀾的想法，吞噬了雲端尋木意識。
東華也有尋木，卻沒有意識，於是蘇瀾給尋木再造了一個人工「意識」。
蘇瀾在東華，創造了母神，她打造了一個全新的她所認為的沒有戰爭的母係社會。
看到這裡，李靈越心想，所以她現在生活的環境是蘇瀾打造的母係社會？
母係社會是什麼樣的，李靈越壓根想象不出，以前看的影視作品，母係社會就是男權社會的對立麵，即受男權思維影響下臆想出的性轉版的男權社會，現實世界她隻知道一個母係氏族摩梭族。
李靈越仔細回想，這個世界似乎是和以前生活的男權社會不太一樣，不過母係社會不是沒有婚姻製度嗎？雁洛她父母為什麼結婚了，還有部分妖族也有婚姻製度，就比如林之森林之溪。
當然江詩雲就沒結婚，江詩雲有個情人，也就是江重遠他父親，據江詩雲說，她情人以前經常到她家看她和江重遠，後來關係破裂就沒來了，因為忙，江詩雲也沒空找下一個情人。
江詩雲從小生活在以母親為血緣紐帶的大家庭裡，家族裡沒有無血緣關係的外人，女孩男孩都跟著母親住，一輩子不離開家，沒有分家、領地和私有財產的概念，因此一大家子起碼有兩三百人，她家重女不輕男，所有的母親同輩都叫阿咪，所有的男性舅舅都叫阿烏，她從小就有很多個母親和舅舅。
眾多的母親舅舅哥哥姐姐將她撫養成人。
年幼時，江詩雲的父親也會經常來看望她，父親對她沒有撫養義務，自然也不是她家的人，所以江詩雲對父親沒有很深的感情。
江詩雲和家族裡的其他人不一樣，她不喜歡待在太過安逸的環境，她覺得那樣的生活會讓人失去鬥誌，消磨人的進取心，她喜歡新鮮事物，喜歡冒險奮鬥，於是很費了一番力氣，脫離家族，出來單乾開酒樓。
按她的說法，單乾是自由了，就是孩子沒家族人幫忙帶，放進育兒樹她又不放心，自己一個人帶，十分累。
所以，這是一個母係男權糅合的社會？難怪還是這麼熟悉這麼卷。
日記記載：「因為之前吸收整個大陸的魔氣，我的身體在加速老化，原本衰弱的越靈有了可乘之機，開始在我的體內作亂，我控製不了她，隻能將自己關進地下。」
李靈越心想，難怪她之前在關自己的聖墟地下可以自由出入，原來是自己關自己。
日記記載：「我們為了殺死對方，鬥得兩敗俱傷，如果我們兩人都死了，我完全不清楚下一個穿越而來的我會是什麼樣的人，我不希望我的努力白費，所以我創造了管理者，我希望它能代替我，將未來穿越而來的我培養成一個德高望重的正派領袖。」
領袖？李靈越捂臉自嘲笑了：你推我做領袖你還不如隨便找個徒弟做，你確定你這不是在為難我？
日記又記載：「越靈知道我的計劃，她想阻礙我，但我們都奈何不了對方，將死之際，我們達成共識，讓再次穿越的我自己選擇。在未做出選擇前，我不能得到任何可以改變世界的神的能力，而管理者將作為此次遊戲的裁判。」
到這裡，蘇瀾的日記體就結束了，下麵明顯是單獨給李靈越的話。
「你的神力被封印在管理者的空間裡，在未做出最終選擇前，你無法使用神力，不過，曾喝過你血液的魔修，依舊可受你控製。你是魔神始祖，魔修大多都喝過你的血液。」
看到這裡，李靈越瞬間提起精神。
「遊戲？」管理者在消失前也對她說過選擇善惡的遊戲，原來它說的是這個意思。
喝過她血液的可受她控製，如果李靈越沒記錯，綺藍就喝過（綺藍年幼時被三個獵人抓住強製吃下聖殿煉製的避魔丹，避魔丹就是用她血液做成的，能夠避免心智被魔氣侵蝕。）所以她也能控製綺藍？
簡直意外之喜。
李靈越連忙翻開下一頁，已經是最後一頁，和越靈一樣，蘇瀾也給了她警告：「如果世界毀滅，所有人都會死，包括創世神。正常人都有求生的本能，我相信你也不想死，因此我相信你一定會站在我這邊，我在此對你提出善意提醒，小心雲渺，雲渺不是正常人，她是一個天生就有著基因缺陷的壞種，她的思維模式和正常人不一樣，正常人感到開心的事，她會覺得無聊，正常人感到痛苦的事，她會覺得開心，她善於將自己偽裝成正常善良的人，她一定會成為越靈的幫凶。」
能讓蘇瀾說出是天生壞種的話，可以想見雲渺是真的很壞了，畢竟蘇瀾可是連綺藍都認為是好人的存在。
而且最重要的是，雲渺不是魔修，沒喝過她血，不受她控製。
日記最後，是蘇瀾寫給李靈越的請求：「我希望，你能繼承我的意誌。」
全書完。
看完後，李靈越陷入沉默，之前的所有疑雲，迎刃而解，良久，她吐出一句話：「原來是這樣。」
她現在是廢材，就是因為這兩人把她給封印了，而她畢竟是神，神不死和神能影響他人的能力還在。
既然做出選擇就能重獲神力，那麼……
李靈越靈光一閃，對著天空大喊：「我選擇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