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失控（2 / 2）
但保護同伴是她的職責，盡管如此她還在咬牙堅持。
尋澤將受傷的江重遠扶到一個階梯坐下，本來他的傷勢被白竹秋處理得差不多，但剛才他忙著去找李靈越，傷勢又惡化了，走路也得靠扶，找到位置坐下，江重遠就立刻吩咐尋澤：「不要管我，快去幫雪兒加持護盾。」
於是尋澤又忙不迭來到盈雪身旁渡氣。
江重遠開導白竹秋：「師姐，我知道母神殺人你很難過，但是現在不是難過的時候，你要振作起來。」
白竹秋始終低著頭一言不發，另一旁盈雪終於還是沒能抵擋魔氣吐出一口血來，尋澤焦急大喊：「盈雪姐，堅持住。」
說著尋澤便掐訣將更多靈力渡入盈雪身體。
江重遠見此，忙要站起身去幫忙，還未有所動作，肩頭便被拍了一下，接著一股溫和如春風化雨般勃勃生機的氣息阻礙了他的行動，白竹秋的聲音從身旁傳來：「你好好休息，讓我來吧。」
說著，白竹秋上前來到尋澤身後。
尋澤聽見腳步聲回頭，就見白竹秋正以同樣的姿勢往盈雪身體渡氣，她的氣息更為溫和強大，黑色魔氣在沾染到她的氣息後，便全部消弭退散，盈雪的瑩白護盾光罩，再次明亮透徹起來。
盈雪鬆了一口氣回了句：「謝……謝，師姐。」
尋澤大喜：「師姐你終於恢復了……」
話未說完，他便看見，白竹秋臉色依舊灰敗，仍舊是精神恍惚的模樣，她並未恢復，隻是在作為醫修本能，機械地治療著病患。
四人目前所處的大樓被母神的藤蔓橫切掉一半，牆體破裂四麵漏風搖搖欲墜。
盈雪的盾罩，在黑霧裡勉強護著江重遠尋澤白竹秋三人，四人實力低微，但因為白竹秋可以祛除魔氣，所以他們所處的光罩沒有引起母神的注意，反倒成了一個安全地帶。
因為盈雪的白色盾罩在黑霧中格外顯眼，江重遠害怕生出事端，吩咐尋澤尋找廢木板擋住破牆，掩蓋他們的位置。
尋澤又手忙腳亂翻箱倒櫃找廢木板，明明之前在來的路上到處都是廢木板，真要找起來，反倒是不見了。
尋澤越是著急，便越是找不到，等他好不容易找到廢木板，還沒來得及把破牆堵上，他們就被周遭的逃難者看見了。
鏡方第一個發現這個安全地帶跑了進來：「大侄子你這地兒怎麼沒有魔氣？母神也沒來攻擊，快救救你鏡叔啊！」
接著獨眼龍帶著他的兄弟們也隨之加入。
江重遠看見獨眼龍帶了一大幫人進來，心涼了半截，尋澤自知沒做好事，腦子一抽，竟突然跑出來要攔住獨眼龍。
「不行，我們這裡裝不了這麼多人，你們換個地方吧。」
獨眼龍頓時拉下臉：「我千裡迢迢載你們過來，這點情麵都不給？」
因為動靜太大，街道上落單的人紛紛被吸引注意，當他們發現這個安全地帶後，他們仿佛是見著了救命稻草，也不管主人家是否同意，硬擠著往裡鑽。
「道友讓我也來避避風頭！」
「反正都這麼多人了，再多我一個也沒關係吧。」
「道友，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啊。」
這些人裡有未被魔氣侵蝕的仙修，也有半侵蝕半失去理智的仙修，還有剛形成的魔修。
局勢一下變得不可控，江重遠等人不過是築基，哪兒能強行將這麼多人趕出去，隻能任由他們往廢棄大樓裡擠。
隨著人數變多，這個廢棄大樓很快就起了內訌：「你沾上魔氣了，你怎麼還往裡麵鑽，你害死我們大家嗎？」
仙修害怕自己成為母神的攻擊對象，要把魔修趕出去，魔修則覺得仙修沾染魔氣會失去理智成為魔物無差別攻擊所有人。
兩方都要把對方擠出圈，白竹秋麻木地製止他們：「不要再吵了，我是醫修，我可以祛除你們身上的魔氣。」
說著，她來到一個半入魔半失去理智的仙修麵前，很輕易就使他恢復了清醒。
兩方人安靜下來，詭異達成和解，竟都排著隊讓白竹秋給他們清除魔氣。
但人數實在太多，白竹秋一時半會兒根本無法完全清除。
如果不能在短時間內將所有魔氣清除，他們的光罩依舊會引來母神的攻擊。
隨著時間流逝，一根直徑約三米的巨大藤條，從廢棄大樓上空掠過，它原本和其他枝蔓遊蛇一樣四處尋找著目標，在途徑白竹秋等人隱蔽的廢墟大樓時，它停了下來，藤尖左右探查，藤身上流動的綠色脈絡，突然亮起了紅光。
母神發現了他們。
緊接著，綠色光幔暴漲，無數靈氣自總部根係源源不斷輸送而來，藤條一分為二，二分為四……短時間內幻化百千條攜帶著萬軍之勢，朝他們所處廢樓碾壓而來。
有人大叫：「不好母神發現我們了！」
眼見光罩將破。
罩子裡的人在極度的恐懼下互相推攘：「你身上有魔氣，肯定是你把母神吸引過來的！」
「不對！是你，是你把母神吸引過來的，滾出去！滾出去！」
來自神的力量，壓製著在場的每一個人，所有人動彈不得，無限接近著死亡。
白竹秋的大腦一片空白，耳朵傳來嗡鳴聲，仿佛一切都極速後退著消失在身後，她的生命就是為信仰母神而誕生的，她無論如何也無法接受眼前的事實。
倘若母神是邪惡的，那麼她又有什麼存在的意義？
白竹秋的身體像是沉進了無盡的深海裡，四肢百骸被擠壓碾磨骨頭扭曲變形，五髒肺腑也被壓縮成一團，白竹秋痛苦到幾乎無法呼吸，之前一直壓抑的情緒，在此刻終於爆發，竟突然崩潰大哭起來：「母神，您不是說過我們都是您的孩子嗎？您怎麼能屠殺您的孩子啊！」
說罷，白竹秋擠開人群，不顧一切地沖出光罩，正迎向母神刺來的攻擊。
一切都發生得太快，白竹秋的行為，就像是在刻意赴死，江重遠尋澤盈雪是第一批反應過來的人，他們迅速沖上前阻攔，但已經來不及，隻能發出一句淒厲嘶吼。
「師姐——」
眼見綠色藤蔓將要刺穿白竹秋心髒，就在此時，一根血紅色帶著尖刺的藤條憑空從地麵拔出攔截了綠色藤蔓，而後，大地變為血紅色，一名身著紅衣的妖冶女子擋在白竹秋麵前。
在女子出現後，地麵轟隆作響，大地板塊紛紛破裂成宛若深淵巨大裂縫，無數血藤自深淵中拔地而起，形成一座座巍峨牆體，將一切綠色光幔隔絕在外。
高空上，妖冶女子的黑發宛若浸泡在水中飄浮，如波浪朝四方蔓延，遮天蔽日，好似遠古神祇。
所有人仰望著小紅的背影，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是妖……」
妖救了他們。
小紅離開後，李靈越便立刻警惕起來，凝神掃視四周，既然翡城能在她抵達的時候爆炸，那麼雲渺的人必定就在這附近，極有可能一直在悄悄跟蹤她。
李靈越猜得沒錯，在她所不知道的暗處，燕平正將一把機械弓弩對準李靈越的腦袋，一對凝結成箭外罩寒冰的森白火焰在弓槽裡悄然形成。
他原本是想將小紅也一並拿下，不過既然她走了，燕平也沒有再去追的必要。
此時李靈越不知危險降臨，還在思考，她身上並沒有任何可以拿來抵禦突襲的能力，唯一可以倚仗的小紅也被她派去阻止母神屠殺，自身也因為失血過多極其虛弱。
李靈越在腦子裡快速清點著她的底牌，她死後可以滿血復活，但復活需要時間，雲渺肯定已經知道她的秘密，倘若現在自殺，復活的時間足以讓敵人控製住她的行動。
李靈越還可以通過綺藍之前給的太陽金輪聯係綺藍，綺藍喝了她的血，必定受她控製，但這有風險，第一，綺藍不知什麼原因，在上一次通訊時，對她態度模棱兩可，是個不可控因素。
李靈越不清楚綺藍真實想法，貿然控製對方，必定會撕破如今維持的表麵關係，綺藍並不是什麼良善之輩，倘若惹怒對方做出什麼過激行為與她魚死網破，到時她將會同時對付雲渺綺藍兩個棘手敵人。
因此控製綺藍是一件極為謹慎的事情，她不能在如此危險的環境下進行。
第二，倘若她在打開金輪的剎那，跟蹤他的人就突然出手，李靈越根本沒有應對時間。
所以，目前來看，李靈越最好是選擇第三個——使用之前李靈越在苗苗身上收繳過來的傳送卷軸。
傳送卷軸傳送位置並不確定，李靈越之前從未使用過，如今通過卷軸傳送離開，就能暫時擺脫跟蹤她的人，為自己爭取一段安全時間。
李靈越可以通過這段安全時間，控製綺藍，為她所用。
現在，她隻需要在不驚動跟蹤她的人的情況下，打開卷軸離開。
黑霧籠罩的廢墟格外寂靜，隻有偶爾傳來幾聲遠處的爆炸和慘叫。
李靈越目前所處的地區已經沒有一個活物，陰風拂過李靈越的耳畔，吹拂起幾根尚未被汗濕的鬢發。
李靈越的嘴唇，因為失血過多而顯得有些發白，手指因緊張而死死握緊，當一個人將所有精力都放在周遭異動時，她甚至能聽清一片樹葉落在地上的聲音，並由聲音推測出那片樹葉與她的大致距離。
她用凡人能達到的極限肯定，沒有任何人在離她十米的範圍內，但，她畢竟隻是個凡人，而這裡是個超自然的奇幻世界。
或許，現在就有人隱身在她身旁，甚至手就搭在她的肩膀上，她也根本察覺不到。
這世上最可怕的，就是未知。
李靈越咽了口唾沫，為防止跟蹤她的人察覺異樣，她假裝是要撿什麼東西，慢慢蹲下`身，用自己的衣擺做遮掩，從儲物袋中悄悄取出傳送卷軸。
李靈越蹲下的動作，落在暗處觀察的燕平眼中。
燕平微微皺眉，而後毫無征兆，沒有任何表情地鬆開了弓弩機關。
幾乎在李靈越取出傳送卷軸即將打開的時候，她聽見了身後傳來一道尖銳的破空聲。
果然有人在暗處在跟蹤她，對方究竟是誰！
李靈越手握卷軸，以極快的速度轉過身，刺目的火焰照亮了黑霧，李靈越在看清來者的剎那，打開了卷軸。
竟然是他，燕平！
他不是死了嗎！
「嘩啦——」
當森白火焰經過此地時，李靈越的身形就已經消失在原地。
燕平收起弓弩閃身飛至李靈越消失的地方，他撿起地上已經焚毀的卷軸，眼底劃過一絲寒意。
「竟然用傳送卷軸離開了，倒是我低估你了。」
不過無妨，燕平從懷中拿出一個圓盤，金色陣紋浮現，他將陣紋一一排列，默念口訣，無數光影從陣紋中急掠而出，朝四麵八方飛射離散。
與此同時，燕平身前的地圖屏幕上，一個虛幻的光點，正在快速挪移形成一道道幻影，不斷定位著李靈越即將掉落的位置。
李靈越被傳送到了翡城上層的一個空間結界，這片空間似乎是爆炸中心，城市的基礎設施被完全炸毀，整個空間以主道大街為界限橫切掉一半。
因為與翡城主城陣法失去聯係，空間裡，不少樹木房子石像飛行器廣告牌垃圾等東西，都懸浮在空中。
李靈越的掉落點正好是大街的橫切點，她落下的那一瞬，整個懸浮空間都震了一震。
李靈越迅速站起身，大致觀察了一下周遭環境，目光落在離她最近的可做掩體的廢墟上。
她第一時間朝著廢墟奔跑，因為失血過多加劇烈運動，沒跑多遠，腦子就變得眩暈起來，李靈越拿出匕首，冷靜思考著要不要自殺回血。
她的行為倘若被正常人看見必定會被嚇得半死，但李靈越卻沒有絲毫感覺，就好像自殺回血是一件如同吃飯睡覺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之前在雲端派基地死亡時，李靈越大致推算了死後復活時間，約莫有三分鍾。
三分鍾的時間放在平時不算太長，但在這種時候，卻極為致命。
燕平極有可能在三分鍾內找到她的位置。
想到此處，李靈越隻得放棄自殺念頭，收起匕首咬牙朝廢墟跑去。
一路奔跑，找到掩體後，李靈越渾身都冒出了冷汗，她一屁股跌坐下來，用雙手死死捂住月匈口位置，心髒疼痛難忍，心悸喘不過氣，眼前眩暈發黑，還惡心不住乾嘔，連思緒都變得異常混亂。
李靈越背靠著牆稍微緩了一會兒，然後便從儲物袋裡拿出金輪。
雙手握著金屬小球，左右一擰。
小球哢嚓一下，球體中間裂開一道縫隙，耀眼的白色光芒，從裂縫中投射而出。
白光在黑霧籠罩的世界裡，異常刺眼，李靈越隱約看見，一個身著藍衣的模糊身影。
失血過多，使她的視線變得模糊。
耳邊傳來綺藍略帶疑惑的聲音：「師尊？」
李靈越聞言，緩緩抬起頭。
屏幕裡，李靈越周遭被黑霧籠罩，臉蒼白如紙，沒有一絲血色。
綺藍恭敬笑：「師尊這次找我，又有何事？」
李靈越又緩了一會兒，待看清綺藍麵容後問：「你現在在哪裡？」
綺藍回：「昨日剛回雲端。」
李靈越呼吸變得急促，綺藍竟然已經回雲端了：「我命令你現在立刻過來。」
綺藍眼底劃過一絲暗色：「我門內還有一些事，暫時無法過去。」
屏幕裡，綺藍神色正常，李靈越見此額頭浸出冷汗，她發現綺藍似乎有抵抗她命令的能力。
她竟然沒有像其他人那樣即刻執行她的命令！
難道蘇瀾的日記被篡改過，綺藍根本沒有喝她的血！
或者十一萬年過去，綺藍已經擁有了可以違抗她命令的能力？
李靈越生出一種即將失敗的恐懼感，如果綺藍不受她控製，又因她想要強行控製對方，讓綺藍生了反意和雲渺勾結在一起，後果將不堪設想。
果然她最終什麼也做不好，這個世界要在她的手上被摧毀。
她將會成為這世上最大的罪人。
恐懼，無力深深地包裹住李靈越的全身。
李靈越幾乎窒息。
李靈越不知道的是，此時的綺藍也有一種無力的恐懼感。
在違抗李靈越的命令後，她全身的血液都在沸騰，仿佛下一刻她就將爆血身亡。
她好像又被師尊戲耍了，師尊每次都這樣，故意做出一副強弩之末的模樣，引她上當。
而她，居然還真就又上當了。
她剛才究竟哪來的膽子，反抗師尊的指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