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 37 章(2 / 2)
「好。」向和湉鬆了口氣,後怕的情緒也散了不少,是她今日太高興,嘴巴沒把住門,好在紀芙薇並不計較。
回去路上,大概是看出她有些心事,蕭晟煜疑心她是在向家受了什麼委屈,特意與她同乘。
「這是怎麼了?」他問,「向家叫你受了氣?」
「沒有。」紀芙薇搖搖頭。
那一雙原本明媚透亮的眼眸,似乎暗下去了幾分,又好像隻是錯覺,不過是馬車內相對昏暗一些,所以才襯得一雙眸子重回了原本的深色。
蕭晟煜一雙墨色的眼睛微微一沉,目光掃過後頭的蓮心等人,隻是眼下不好多說什麼,但看著紀芙薇沉默的模樣,他心裡不由便跟著沉了起來。
「是舍不得?」他放輕了聲音。
紀芙薇嚇了一跳,一雙貓眼兒瞪大了看他,滿是驚恐。
「怎麼會?!」
「沒有沒有。」蕭晟煜立馬放緩了聲音,輕輕地安撫地拍拍她肩膀。
「就是在想事情。」她很小聲地說。
「可是有什麼朕能做的?」
紀芙薇遲疑了一下,重新看向他。
蕭晟煜模樣生得極好,這是她一早就知道,他遠不是慈愛和善的容顏,反而鼻梁高挺,五官深邃,劍眉星目,最是硬挺不過。
隻是他在她麵前,慣常溫柔又帶著笑,撇開那如同遙不可及的神佛一般的微笑,他平常看他時候,即使笑意不深,也是溫柔的,紀芙薇最是喜歡他眼裡盛著她、專注看著她的樣子。
「陛下是不是要回宮了?」
「?」蕭晟煜一愣,隨後道,「晚些時候吧。」
李順低了頭,明明原本是打算下午就回的,結果一句「晚些」,他自己估扌莫著,應該是要卡著宵禁甚至過了宵禁才回皇宮了。
到底是紀姑娘,厲害啊!
紀芙薇舔了舔唇,鼻尖縈繞著他的氣息。
聽了回答,她又沉默了。
「到底怎麼了?」蕭晟煜反而更加擔心。
他揮了揮手,先叫人出去,連半刻都等不得,生怕她憂慮到又生了病氣,直接就在馬車裡拉了她的手問她。
「不怕,有朕在,誰也為難不了你。」
「那若是陛下呢?」紀芙薇一雙眼睛映著他的身影,英姿玉立,卓爾不凡。
她一錯不錯,自能看到他一瞬間的愕然。
「是……」他有些小心地發問,「怎麼了?」
紀芙薇正想開口,卻不知怎的鼻頭一酸,眼淚水就立馬充斥了眼眶。
她當下想轉過頭去,卻被他輕輕地捧住了臉頰。
「不許躲。」他口口勿有幾分嚴厲,麵上也沒有了笑容,「到底是怎麼了?」
一閉眼,眼淚珠子便滑落麵頰。
她紅唇緊緊地抿著,睫毛顫,想來也是心神都處在一種極度的搖擺之中。
他輕輕地用拇指指腹擦拭了去,復而放緩了聲音。
「你不告訴朕,朕又怎麼會知道呢?」
「但朕從來都是很願意聽你說話的。」蕭晟煜溫聲地哄著,和她道。
「朕想和你說說話,你告訴朕,好不好?」
「我想留在陛下的身邊。」紀芙薇聲音裡滿是委屈。
這是她真切的內心想法。
但她卻也沒有想得那麼多,那麼深刻。
就像當初她唯一能想到的「活路」隻有逃跑,卻沒有多想過逃跑之後該如何真實地生活下去一般。
她其實也沒有想那麼多,卻耐不住現實的殘酷,必不能叫她事事順意,更不能由著她就這麼得過且過地混著這樣的日子。
此時,洶湧激盪的情緒就像是拍在岸上的波濤,激得她說不出話來。
紀芙薇隻覺得自己心頭堵得厲害,好像沒有辦法呼吸。
再睜眼去,蕭晟煜仍專注地看著她,滿目愛憐。
紀芙薇太懵懂了,根本無法辨別這樣的感情,甚至連反應都顯得遲鈍,理解也如此困難。
她太會忍耐了,所有的舒服的、不舒服的、高興的、不高興的……全部都壓在了心底。
她已經習慣於把所有心事都憋悶在心中,然後一點一點地慢慢地消化,以至於根本沒能夠在第一時間意識到,也根本沒有想到原來被壓在心底的情緒會慢慢地發酵,那些情感會變得愈發強烈。
「那又有什麼不可以呢?」他回答。
紀芙薇的心跳得更快了。
就好像下一秒便會蹦出嗓子眼。
不知道是急得還是熱得,還是因為旁的什麼,她的臉一片彤紅。
她怔怔地看著他,卻感覺這次與之前又是格外的不同,她不同、他也不同。
但無可否認,他一說完,她就湧起了一股強烈的,大概是名為「快樂」的心情,甜得叫她明明還含著淚水,卻不由自主地勾起了唇角。
她隻能循著本能行為,直到此時才意識到最簡單的一點——
原來她的忐忑、不安、不舍,她的驚喜、愉悅、快樂,都是源於他。
她依賴他,想留在這世間唯一一個會數次救她、保護她的人的恩人的身邊。
她不想離開,不想分開,所以當他回到皇宮時,她日夜想著,徹夜不安,心神不寧;當他企圖為她尋個「好歸宿」似乎想送走她時,她又是那樣委屈而不情願。
那或許是喜歡,或許不是。
紀芙薇也分不清楚世間繁多的情感,沒有像是懷揣男女之情一般喜歡過一個人,也沒有像是滿帶著濡慕情深對長輩升起諸多崇敬……
但她知道,自己是信賴蕭晟煜,並且也是一直都渴望留在他的身邊的。
想清楚這一點,就足夠了。
「我想進宮。」
紀芙薇一字一頓地說道。
這是她頭一次這樣堅定地和他說著什麼。
蕭晟煜也明顯地愣住了,好像在意外她的表達。
她想留在他的身邊。
但他是屬於皇宮、屬於大燕的皇帝。
既然他不能夠久久留在外麵,那為什麼她不能夠進宮去呢?
雖然皇宮不一定是個好去處,紀芙薇對此可以說是一點兒底都沒有,甚至有些敬畏和恐懼,但隻要能夠留在他的身邊,報答他救命的恩情,亦或者說滿足她內心裡小小的自我的願望,那似乎就是能夠克服的了。
「為什麼?」蕭晟煜似乎還在驚訝,「是有人和你說了什麼嗎?」
「不是。」紀芙薇搖搖頭,忍著奇怪的羞澀,告訴他,「是我想留在陛下的身邊,可陛下是屬於皇宮的,所以……」
「所以,你想進宮。」蕭晟煜恍然。
他好像明白了什麼,又好像沒有。
紀芙薇看不明白他的表情,但隻覺得他看自己的表情別有深意,像是在想什麼更深的東西。
她不能夠理解。
但也不需要理解。
「恩人總不會害我的。」她想,「就算是害我,我也認了。」
這世間哪有這麼便宜的事兒?
紀芙薇已經明白了。
總不能樣樣好處都讓她得了去。
既想留在陛下的身邊得他庇護,安自己的心,又享受著頂天好的待遇……
她沒有那為奴為婢的本事,且看蓮心姑姑等人的模樣,天冬、連翹等照顧得樣樣妥帖,又有手藝在身,她是無論如何也比不過的。
戲本子裡都說救命之恩當湧泉相報,她雖不是什麼傳奇故事裡的江湖兒女,但「以身相許」也是做得。
這樣一想,雖然對伺候人的床笫之事怕得渾身發抖——那是真的噩夢,夢裡無一次不是疼的,她雖沒有準確記憶但害怕的印象一直在——但想想如果那個人是陛下,那便也能忍得了。
命都能還給他,何況是個身子。
經過了種種的悵然與猶豫,紀芙薇終於堅定了信念:
我要進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