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 41 章(1 / 2)
周路陽雖然醉得不輕,說出的句子支離破碎,可他確確實實,說的是「我喜歡你」。
但蘇綏卻好像聽見的是曾經一次又一次斬釘截鐵的,「我永遠都不可能喜歡你」。
「你是不是不喜歡我?你不喜歡我!嗚嗚嗚嗚,你怎麼能不喜歡我……」
「就一個平時愛對我死纏爛打的人,早就煩他了。」
「嗚嗚,學長,不要,不要跟顧嶼安走……嗚嗚。」
「你趕柏鉞差遠了,如果不是他……」
眼前這張臉和記憶裡的臉一會兒重疊,一會兒又分開,在昏黃的燈光下明明滅滅。
蘇綏無法將過去那個心高氣傲的周路陽和現在這個脆弱可憐的周路陽聯係到一起去。他們不是一個人,又是一個人,用著同樣的聲線、同樣的臉,說著截然不同的話。
他甚至覺得自己可能也醉了,不然怎麼都快分不清到底哪個才是真正的周路陽。
「阿陽,你喝得都說胡話了。」蘇綏笑著將他酒杯拿走,卻被醉得失去神智的周路陽按住手腕。
一抬頭,正正撞進那雙黑漆漆的、深淵一樣的眼睛。
「我、沒醉,」周路陽似乎是怕對麵的人不相信自己說的話,又認真的重復了一遍,「唔,學長,我,我沒醉。」
蘇綏隻好無奈地哄道:「好,我知道,你沒醉。」
喝醉酒的人從來不肯承認自己喝醉了,他何必跟一個醉鬼爭個輸贏。
「你,你不能討厭我,好不好,不要、不要討厭我。」
「我不討厭你。」
周路陽聽到了滿意的答案,這才咧開嘴,傻乎乎的笑了起來:「那你答應,答應我了,以後也不能、不能丟下我。不能……不能不要我……」
「答應你。」
被冷落了一晚上,終於得到回應,周路陽高興的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抓著蘇綏的手急得抓耳撓腮,最後竟然放在了自己的月匈口上。
「噓——」
「你聽,你聽,」周路陽好像個小孩兒發現了什麼新奇的玩具那樣,興高采烈地笑著看向蘇綏,「跳得好快——」
噗通、噗通——
「它跳得好快啊學長,」周路陽閉上眼睛,「我耳朵裡全是它在跳動的聲音。」
蘇綏亦感受到了年輕男孩強壯、有力的心跳,就在他的掌心下麵,隻隔著一層薄薄的皮膚和衣服,幾乎噴之欲出。
周路陽是一個頂級的演員。
頂級的演員,可以通過語言、表情、動作,甚至是眼神的偽裝,在一個陌生人麵前,將自己裝作深情款款。
但心跳騙不了人。
他因為蘇綏的觸碰而加快的心跳,騙不了人。
蘇綏的掌心都快被周路陽炙熱的月匈膛燙的出汗,他想收回手,卻被他緊緊抓住。
周路陽睜開眼,眼神迷離的看向蘇綏。
雖然醉得連人都快看不清了,好像隻有影子在晃,但他還是忽然想起了那一次蘇綏問他,
「我靠近你的時候……乾什麼閉眼睛啊?」
那個時候,他心慌意亂的推開了。而現在,他說,
「原來閉上眼睛的時候,是想親你。」
周路陽傾身湊過去,想要親口勿蘇綏。
但青年微微移開了臉,溫熱的唇瓣和白皙的皮膚擦線而過。
周路陽隻聞到了蘇綏身上白茶的悠悠香味,化作一點旖旎,代替親口勿,落在了他的唇上。
柏鉞推門而入,一見兩人湊得極近的架勢,眼神立刻陰了下來。
他趕緊上去拉開周路陽,晃了晃他肩膀,語氣算得上很差:「喝迷糊了?」
周路陽本來就喝斷片了,再被柏鉞下手不知輕重的一晃盪,難受得什麼風花雪月的心思都沒有了。
他一把推開柏鉞,捂著胃部趴在桌子上休息,渾身哪裡都不舒服,痛得出了一大片汗。
「你下手輕點,把他給晃吐了怎麼好打掃。」蘇綏替周路陽拍了拍背,後者這才稍微好受了點。
「行了,今晚就到這兒結束吧。我看再喝下去,明天就得去醫院探望他了。」柏鉞略有些嫌棄,趕緊抽了幾張紙將手上接觸到周路陽的地方來來回回擦了好幾次。
蘇綏說:「你先送阿陽回去。」
柏鉞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一樣:「我不送你,我送他?!」
「他醉成這樣,難不成直接丟在這兒?還是說,我把他送回去?」
「那更不行了!」柏鉞立馬否決道,「你來送他,和送羊入虎口有什麼區別?」
他越想越鬱悶,最後也沒辦法,總不能真叫蘇綏送周路陽。都醉成這樣了,誰知道過程中會不會出點什麼事?
「算了,我叫個代駕幫忙一起把這家夥弄走吧。」
但柏鉞還是放心不下蘇綏:「你也喝了不少,這麼晚了,一個人回去?」
蘇綏看了眼牆上的掛鍾,時針已經指到了淩晨三點,一味軒外麵的街道上早就是蕭索一片了。
「我還好,沒醉,等你們走了我叫個人來接我就行。」
柏鉞皺了皺眉:「這麼晚了,你能叫到誰?你那個姓林的混蛋未婚夫?要實在不行,我可以跑兩趟,先把你安全送到家之後,再返回來送這醉得人事不省的酒鬼。」
周路陽要是清醒,看到他的「白月光」和他的「愛慕者」像商量怎麼處理不可回收垃圾一樣處理他,非得氣暈過去不可。
蘇綏別有意味的笑了笑:「不是林望景,是另外的人。」
「靠譜嗎?」
「唔……」蘇綏想了想,回答道,「你覺得你的靠譜程度是多少?他可能是你的數值的正無窮。」
柏鉞很少在蘇綏的口中聽到他對一個人有這麼高的評價,忍不住的就有些吃味,但也不敢表現出來。
他隻能將悶氣撒在醉得人事不省的周路陽身上,遷怒般瞪了他一眼,等著代駕過來把他弄走。
又過了十幾分鍾,代駕按時抵達,柏鉞跟著一起出去的時候,還不忘了提醒蘇綏:「就你一個人了,少喝一點,別喝太醉。」
蘇綏抿了口酒,笑而不答。
他不多喝醉一點,那個人怎麼有膽子出來見他呢。
等柏鉞和周路陽都走後,蘇綏才打開手機,給最近聯係人打去電話。
而後開著免提,將手機往酒桌上一推。
他慢悠悠的晃著高腳酒杯,耐心的等待著電話接通。
這次的接通速度沒有那麼快,約莫過了十幾秒的樣子,那頭才傳來男人低沉的聲音,還帶著一點疲倦。
「小狐狸,」他先喚了一聲,似乎有些心疼,「這麼晚了,還在錄節目?」
「沒有,已經錄完了。叔叔在乾什麼?」
「剛剛忙完。」
簡簡單單的四個字,但加上現在的時間,唐慢書的工作強度可見一斑。
蘇綏勾了勾唇角,笑得像隻狐狸,也隻簡簡單單的說了四個字:「我喝醉了。」
男人輕嘆了一聲,氣音透過話筒傳出來,染上一絲電流質感。
「亂來。」
又很快補了一句:「在哪裡,我來接你。」
「一味軒,二樓。」
「幾個人?」
「現在嗎?」蘇綏笑了笑,「就我一個。」
「注意安全,叔叔很快就到。」
唐慢書說完後便掛了電話,起身去找白天穿的黑色薄呢大衣。
管家見他準備出門,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忍不住勸道:「您剛歇下,這……」
唐慢書含著淡笑看了年邁的老管家一眼,並沒有任何威懾之意,卻讓他趕緊閉上了嘴。
「李叔,我是去接綏綏。」
「綏綏」這兩個字從他嘴裡念出來的時候,繾綣極了,像是在念一首情詩。
「小少爺?!」李叔蒼白的胡子都因為驚訝翹了起來,隨即又露出一副了然的表情。
怪不得會讓老爺這麼晚了還立刻出門,原來是要去接小少爺。
整個唐家誰不知道唐慢書最疼愛的就是蘇綏。
「讓張媽準備好醒酒湯,把熱水放好,還有安眠用的牛奶——記得要煮熱,把腥味去掉。」
唐慢書邊往外走,邊叮囑李叔。這些細節時隔六年,他都仍舊記得一清二楚。
李叔不斷地點頭,等唐慢書坐上賓利後,又忽然想起了什麼似的,請示道:「傭人下午打掃的時候將小少爺房間的床上用品都拿去清洗了,還沒來得及更換,要重新騰出一個房間。」
唐慢書沉吟了一會兒,而後說:「不用。他今晚住我的房間。」
「是。」
李叔不再多言,目送那輛黑色的賓利完美的融入與之同色係的濃濃夜色裡。
蘇綏一杯接一杯的將剩下的紅酒全都喝進了胃裡,他不需要在唐慢書麵前保持多冷靜,即便真的醉了也無妨。
牆上的掛鍾盡職盡責的繞著軸心轉圈,分鍾每走完十圈,底下懸掛的小銅球便會碰撞在一起,提示已經又過去了十分鍾。
蘇綏聽著響聲,數到第四聲的時候,小間的門被一股不輕不重的力道推開了。
北城已是中秋,淩晨更深露重,唐慢書裹挾著一道寒流徐徐而至。
男人年過三十,保養得極好,除去眼角的幾根細紋以外,似乎看不到歲月在他臉上所留下來的痕跡。但無論是從他的眼神,還是周身的氣質中,都透露著一種經過時間沉澱才有的獨屬於成熟男人的魅力。
他看向反坐著椅子,雙手搭在椅背頂端、將臉枕在臂彎裡的青年,一雙漂亮的狐狸眼沾染了酒氣後,更顯得風情旖旎,正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己。
這是他們時隔六年的第一次見麵。
比起十年如一的唐慢書,蘇綏的變化明顯更大。
脫去記憶裡天真的稚氣後,他的眉眼添上了幾分溫潤,變得更像是一塊意蘊深長、值得雕琢的玉石,但神態間卻仍舊是那個不怎麼聽話的小孩。
是的,蘇綏今年24歲,依然是34歲的唐慢書眼裡永遠長不大的小孩。
他脫下厚重的毛呢大衣,輕手輕腳的披在蘇綏身上。
「喝了多少?」扌莫著緋紅的臉頰問。
蘇綏比劃著「七」的手勢,是無論周路陽還是林望景都從未見過的嬌憨的笑容:「不多,七瓶。」
唐慢書看了一眼酒桌上林林總總的各式酒瓶,白的洋的都有,就這麼混著喝,還說不多。
他拿不準蘇綏到底喝醉沒有,因此也不敢輕舉妄動,蹲下身來輕聲問道:「回唐家嗎?」
唐慢書站直了足足有一米九三,就連能給蘇綏當床單的大衣穿在他身上也不過剛到膝蓋。此刻單膝跪在地上,深邃的眼眸和蘇綏對視在同一水平線。
「嗯!」蘇綏重重的點了一下頭,鼻腔裡滿滿當當的都是那件大衣上淡淡的煙草味道。
唐慢書不抽煙,但蘇綏喜歡這種味道的香水,他一噴就是十年。
「好。」
既然得到了同意,那唐慢書就不再畏手畏腳,他先是站起身來,猛地比蘇綏高出很多,很有壓迫感。而後彎下月要,雙手穿過蘇綏的腋下,將他像抱小孩那樣,從椅子上抱了起來。
騰空的那一刻,蘇綏失去了支撐感,下意識的摟住了男人的脖子,雙腿環緊了他有力的月要腹。
唐慢書把掉落的大衣重新披在蘇綏身上,免得他一會兒出去的時候著涼了。
他一手護著蘇綏的肩膀,一手隔著衣服托著屁股,像以前無數次那樣抱著青年。
出門前還顛了顛,皺起眉頭,道:「怎麼就這麼幾斤,比你高中時候還輕。」
蘇綏找了個舒服的角度,將下巴擱在唐慢書厚實的肩膀上,像小貓撞進玩具堆那樣,滿意的蹭了蹭。
「瘦了好多。」唐慢書低下頭打量著青年不盈一握的月要肢,眼神裡藏著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