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 38 章(1 / 2)
祁汐在陳焱家呆了兩天半。
中秋節當天,他們牽著小乖去楊奶奶家一起過節。老人特別高興,張羅出一桌子菜不說,還硬塞給他們一大包她做的月餅,要兩人帶回去慢慢吃。
其餘的時間,他倆基本都在復習。一旦確定要做的事,陳焱就會很較真,學習也不例外。之前他為了趕進度,每天基本都學到淩晨兩點,隻用了十天,就把附中四周補課的進度都拉平了。放假這兩天他開始刷附中補課期間的卷子,在茶幾前一坐就是好幾個小時。
他刷題,祁汐就一直坐在他對麵。作業做完卷子寫完,她就插著耳機聽慢速英語。
即便不說話,隻要抬眼看見他奮筆疾書,她心裡就很踏實……
房間裡多數時候都很安靜,隻有小乖走來跑去,小爪在地磚上踏出噠噠聲響。
小乖回家沒有一點不適應,每天都狂乾兩大碗狗糧,吃飽了就樓上樓下地遛自己。它現在隻會上樓梯,不會下樓,玩夠了就趴在樓梯上哼唧,要他倆把自己抱下去。
第三天陳焱受不了了。他從小院裡推出那輛很久都沒騎的銀灰色摩托,載著祁汐和小乖去了濱江路。
他們在濱江中心的一家寵物店買到了那種安在樓梯口的門欄。從店裡出來後,他們直接去了江邊。
順著台階往下走,祁汐才認出來,這裡是她上次吹蠟燭許願的地方……
陳焱拿出新買的球逗狗玩,他故意拋很高,小乖每次都接不住,急得嗷嗷直叫喚。
祁汐坐在台階上,看著朝自己汪汪告狀的小狗,和笑得肩膀都在抖的少年,忽而就覺得,她在這裡許下的生日願望,已經實現了。
直到好幾年後回想起來,她也依然確定——那一天的那一刻,就是她離自己想要的生活最近,也是幸福感和期待感都最充足的時刻……
從江邊回到榮華裡,陳焱跨著摩托等在院外,祁汐進房收拾好自己的東西,出去重新坐上後座。
摩托很快開到巷口,她的心裡也打起了鼓。
這兩天二叔二嬸都沒和她聯係,她並不清楚祁昊傷得怎麼樣。
也不清楚,他們是不是已經都知道,祁昊是被誰打傷的了……
拿出鑰匙擰開門,房裡的罵聲震耳欲聾。
二嬸圍著圍裙站在門廳裡,正在給祁昊換藥。
「……他拍拍屁股跑車走人了,哦,一屋子老的病小的傷都成我一個人的事了,這麼多年這家有他沒他有什麼區別,他不是廢物是什麼?!」
她上藥的動作並不溫柔,祁昊齜牙咧嘴的,也不敢叫疼。
他左臉被擦傷一片,已經全結痂了,看樣子應該是皮肉傷。
「你也是個廢物!」
鄒新萍扔掉髒紗布,狠狠瞪了兒子一眼:「走個路也能摔成這樣!你要在家老實看書不屁事兒沒有,非要大晚上出去玩,跟你爹一個死德性!」
祁汐微怔。
她說是……走路摔成這樣的?
側眸睇過去,祁昊也正在看她。
四目相對,他眼裡跳出明確的忌憚和畏懼,躲她似的,趕快起身進客廳了。
祁汐也沒吭聲,跟二嬸打完招呼就上了閣樓。
鎖好地板口,她走到窗前。
樓下,黑衣黑發的少年幾欲和暮色融為一體,唯有指間燃燒的紅點灼亮。
他倚在摩托前,下巴微抬,一移不移地望著她的窗口。
祁汐拿出手機發送q-q消息:
【沒事了,你放心。】
陳焱的屏幕亮起,他看了一眼,抬手在牆上撚滅煙,長腿跨上摩托。
引擎轟出隆隆悶響,男生偏頭最後看她一眼,驅車消失在視野。
機車的轟鳴也隨即遠去。祁汐抬頭,望向黑藍色的穹暮。
天上一顆星星都沒有,夜色涼如薄水。
她很輕地籲出一口氣,闔眼。
這個夏天,真的過去了。
國慶假期後,祁昊臉上的紗布摘了。他再也沒有和祁汐說過話,見了她仿佛老鼠看見貓,連正眼都不敢對。
第一次月考結束後的那天,祁汐回家推開地板口,上麵居然洋洋散散掉下來好幾張錢。
數目正好和她之前「消失」的那些零錢對得上。
祁汐也是後來才知道,陳焱在八中時和祁昊一個班。那麼他的性格和行事,祁昊應該很清楚。
怕成這樣,也不稀奇。
最大的危機解除,祁汐的心理負擔小了很多。
從十月到十二月初,三次月考,她發揮都很穩定,英語成績更是節節攀高,年級排名也從上遊躍到頭部。
這樣的成績很亮眼,卻沒得到很多矚目。
沒辦法,誰讓她後桌英語考出兩次148,還有一個149。
陳焱的數理化也跟坐了火箭一樣,縱觀年紀排名表,風頭全被他一個人搶走了。
現在不單英語老師,班主任見他也跟看見親兒子一樣,成天眉開眼笑的。
三次月考後,高考的氛圍漸濃。班裡最有恃無恐的子弟也開始著急了。放學後,階梯教室裡上晚自習的人越來越多。
祁汐一次階梯教室都沒去過,她的晚自習在榮華裡的那棟疊層裡。她的對麵,有少年專注的眉眼,身側還賴著呼呼大睡的小狗。
有他們陪伴,熬夜刷題好像都變得不那麼痛苦了。
時間轉眼滑到月末,2012年馬上就要過去了。
班裡的氣氛又隱隱躁動起來。
班主任通知後祁汐才知道,每一年的最後一天,學校都會舉辦元旦晚會。
元旦晚會是附中的傳統,陣仗搞得很大,高三也必須全體參加,因為晚會的最後一個流程就是誓師大會,全校的師生,都會為準高考生祝福加油。
跟隻談高考的學校不同,附中還挺鼓勵高三生報名表演晚會節目的,用班主任的話來說就是「這是他們留給學校最後一筆濃墨重彩的回憶」。
於是從晚會前一周開始,祁汐每天都能聽見後桌拒絕邀請他表演節目的邀約:要想和他一起組樂隊的,也有想一起跳街舞的。
高二的幾個學妹不知道從哪兒打聽到他會彈吉他,午休時直接跑到子弟班,邀請陳焱彈吉他和自己對唱……
陳焱拒絕的理由也很乾脆:忙;學習;不會;不隨便彈吉他……
他鐵了心不摻和,慢慢就沒人來討沒趣了。
到了年末最後一天,附中下午隻上了兩節課。四點,全校師生在大禮堂集合。
以前在南都,學校也有聯歡會晚會,祁汐每次無聊到眼皮打架。但讓她意外的是,附中的這個晚會還挺像那麼回事的,舞台上燈光絢麗,音響堪比電影院,甚至還能打出煙霧效果。
學生們表演的節目也挺有看點。大概是每個年級都有藝術班的緣故,各種舞蹈,樂器,獨唱合唱對唱應有盡有,兩個小時的晚會高-潮迭起。
壓軸的節目,是薑筱迪和班裡女生一起跳舞。以往兩年的晚會,她都隻跳芭蕾獨舞,今年不知道怎麼想的,找了幾個關係好的女生排了韓國很火的一個女團的舞蹈。
幾個女孩子大冬天穿著齊刷刷的白色短褲,不用跳都是風景線。
下麵的男生差點沒把天花板喊掉。
祁汐瞥了眼身旁的陳焱。
他眼皮都沒抬,一直插著耳機玩遊戲。
不管演節目看節目他好像都沒什麼興趣,從進來坐下,基本都在劃手機……
祁汐扭身,從背後的書包裡掏出樣東西,又輕輕拽了下男生的袖子。
陳焱沒扭頭,隻摘掉一隻耳機。
「嗯?」
祁汐沒說話,把手裡的東西遞給他。
台上,薑筱迪下蹲又起身,動作相當熱辣。
禮堂裡的嚎叫聲立時響成一片。
陳焱目光不移,隻看著麵前的女孩。
「給我的?」
祁汐不置可否。
男生眉心動了下:「新年禮物?」
祁汐有點不好意思:「算是吧……」
陳焱唇邊撩了下,接過她手裡的東西。
是個跟課本一樣大的厚本子。
祁汐上周在iad上下了個淘-寶,這是她網購買的第一件東西。她沒在文具店裡見過這樣的本子——封皮是蒙古包那種材質的毛氈,手扌莫上去毛毛剌剌的,感覺很適合冬天。
頎長的指尖繞開捆毛氈的細聲,陳焱唇邊的笑僵住。
上麵密密麻麻全是函數。
盯了片刻,他認了出來——是他上次月考沒做出來的一道大題。
又往後翻了兩頁,他徹底明白過來了。
這是一本錯題集。
她給他送了一本,他的錯題集。
「……」
陳焱合上本子,抬眸不鹹不淡看她一眼。
「謝了。」
傻子也能聽出這語氣裡並沒有感謝的意思。
祁汐:「……」
「你不喜歡啊?」
祁汐眸光稍黯,嘴角也聳拉下去:「是你說做錯題本麻煩,我才幫你整理的……」
給陳焱送禮物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能用錢買到的東西,他都不需要。
可她依然想送他一份禮物。
以前於她而言,節日就隻是節日。
現在有他在身邊,每一個節日,似乎就有了新的紀元——這個元旦,是他們一起過的第一個新年。
值得用禮物去紀念。
舞台上的女生們退場,陳焱的一聲輕笑淹沒在滿場的歡呼裡。
「我說麻煩——」
他側身靠過來,嗓音壓很低:「你什麼時候,這麼聽我話了?」
肩側相抵,鼻息交織,男生英俊的五官在眼前驟然放大。
祁汐呼吸停滯。
再熟悉不過的一張臉,也依舊輕易讓她,臉紅心跳。
下台的薑筱迪她們都頻頻回頭往這邊看。
陳焱太打眼,他們現在的樣子也太曖昧。
祁汐眨眨眼偏開臉,伸手拿毛氈本:「你不要就算了——」
陳焱手腕輕輕一晃。
「老子說不要了?」
翻開毛氈,他指尖在空白扉頁上點了點。
「寫點兒別的。」
祁汐想了下,接過來。
送別人本子,好像一般是會在扉頁上寫兩句話的。
她從書包裡拿出筆,又卡頓:「寫什麼啊?」
她完全不知道寫啥。
對他,「金榜題名」,「前途似錦」這樣的寄語未免太俗套……
「真問我?」陳焱笑了下,玩味挑眉,「情書寫麼?」
祁汐一哽:「你——」
台上,主持人的聲音倏爾提高,響徹全場:
「……下麵,讓我們歡迎誓師大會的學生代表,高三三班的陳焱同學,上台發言!」
祁汐怔住。
一片掌聲中,她定定看著旁邊的男生起身走上舞台。
禮堂裡很快響起一陣興奮的騷動——畢竟學校裡沒人沒聽說過陳焱。
後排不少低年級的學生都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想把這位風雲人物看清楚點。
陳焱置若罔聞,單手抄著兜往前走,不見一點局促。
也是,他向來都是萬眾矚目的焦點,祁汐就沒見他怯過什麼場。
朝遞話筒主持人的擺了下手,陳焱大喇喇地拎過場邊的話筒架,在台中央站定。
頭頂的燈稍轉黯,少年立體的臉在光影下更顯輪廓分明。
他抬手刷地抽高支架,話筒對上遠處的音箱,發出一聲悠長而刺耳的鳴叫。
祁汐剛要抬手捂耳朵,一道男音便蓋過一切嘈雜:「各位晚上好。」
——磁淡的嗓,懶倦的調。
陳焱的聲音本就好聽,被話筒擴張後更顯質感,撓得人心癢癢。
他從兜裡拿出一頁演講稿,慢悠悠展開,平板繼續道:
「很榮幸代表畢業班上台,也感謝老師的抬愛,不過很抱歉——」
「我無話可說。」
氣氛凝滯。
陳焱單手捏著演講稿,慢慢轉向台下——上麵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