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第 93 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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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裕親王勸說康熙也去午休,幾個皇子伺候老父親,這才是散了。

可康熙哪裡睡得著?

躺在榻上,兒子們都出去了,梁九功要關上窗戶,他阻止道:「開著吧,透透氣。」

梁九功一愣,忙打開了窗戶,擔心康熙冷著,將厚厚的兩層窗簾都拉上。

康熙聽著風聲,一合眼就是混賬兒子的那句「汗阿瑪要是偏心胤禛,早就砍了那腦袋給胤禛踢球玩!」太子嘶吼的「你還說你大度?陳穀子爛芝麻的過去你也記得?」

混賬小子打小兒脾氣大著那,兩三歲就知道拿火銃去打人,哪裡是大方的?忍到現在,倒也是難為他了!這個混賬!

太子真是被寵著慣著不知道疼了。混賬小子記著了也不能了?!

康熙罵完這個兒子罵那個兒子,腦袋裡昏昏沉沉的,微微地疼。思及兩個孩子還和兒時一樣打架的孩子氣,又氣得笑了出來,稍稍放了一點心。

人常說母以子貴,子以母貴。就是因為兄弟是繼承父族家產的,爭家產的。而皇子們是母家的關係維係,利益所在。母家是皇子們的底氣和幫手。

可這個時代,母族是外家,兄弟們才是一家。尤其對於皇家來說,外戚和權臣、宦官,不管哪一方掌權了,都是大禍。

這是需要繼承人去平衡的復雜關係。

太子舍不得索額圖這個母家幫手,沒有做好這個平衡。

胤禛也不想再忍再等,你不出手,我來出手。

混賬兒子是機靈的,對比小十三的孩子氣擦邊球一擊必中。他也不彈劾索額圖貪汙、不罵索額圖結黨營私,他隻說索額圖殺人犯了律法,羞辱朝廷大臣犯了大錯,要自己一怒之下,罰索額圖在家裡反省。

康熙轉頭,望著西北風吹動窗戶,窗紗的飄動,梁九功道:「皇上,關上一扇窗戶?」

康熙輕輕搖頭。

模模糊糊地似睡半睡了一會兒,微微睜開眼睛,發現梁九功從外頭進來給香爐添加香片,嘶啞著聲音問他:「那兩個混賬也睡了?」

梁九功笑得一臉燦爛:「皇上,太子殿下和四爺都睡了。睡之前,四爺還要了一瓶藥給太子殿下上藥那,太子說頭疼,四爺給太子診脈,要了一顆疏散的藥丸子給太子服下了。」

「混賬小子!」康熙不由地罵一聲。「疼人的時候要人一顆心都化了,鬧起來的時候要人氣得吐血。」

「四爺真性情那。」梁九功聞著龍涎香的香氣,笑眯眯地誇:「也是四爺知道,皇上和太子殿下都疼他那。」

康熙:「……」

朕這都是什麼命啊。一個個都是不省心的!

撇一眼梁九功喜氣洋洋的白麵兒臉,心裡頭難過的想要去哭一哭皇陵的康熙,輕輕地閉眼,幾個深呼吸調整好情緒,陷入思考。

索額圖在家裡休息,太子一定會想辦法要索額圖再次復起。索額圖也會有動作。

胤禛的性格,既然出手,就不會再給索額圖任何機會復起,一定有後招等著……

康熙迷糊琢磨著,怎麼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有什麼是自己沒有想到的……。

臨睡前的最後一個念頭是:朕且看看,太子失去了索額圖這個母家權臣,能不能自己頂起來。

*

索額圖用了藥,一覺醒來,叫來人本想打聽打聽朝堂的動靜,卻有小太監來傳達康熙的口諭,他在老管家和貼身小廝的攙扶下,跪著聽了。

目瞪口呆地聽完康熙口諭,魂飛魄散地昏了過去。

「太子……」

這是索額圖昏迷前唯一的兩個字,他出生在輔政大臣之家,隻比康熙大幾歲,人生五十多年了,作為權臣、皇親國戚,能臣,一直信心滿滿優越感十足,第一次有了恐懼,臉上青白青白。

赫舍裡家的人沒想到,自己沒等來幾個主子的官復原職,就連家主索額圖的官位兒也丟了,嚇得六神無主。去找太子爺,暢春園的人攔著,說太子爺和四爺在午休,無頭蒼蠅地去宮裡找太子妃。

太子妃剛收到康熙處罰赫舍裡家的事情,聽是他們來了,知道是來想辦法的,正打算勸說一二,暫時安穩安穩。

卻聽索額圖的大兒媳婦哭道:「太子妃,皇上給我公公罷了官兒了,求求太子妃,求求您快想一想辦法。」

——他們一家平時和弘皙二阿哥的關係好,和太子妃隻有麵子情。可如今的情形,李佳側妃不好出麵,弘皙二阿哥畢竟年幼,隻能來找太子妃了。

聽得太子妃的腦袋一嗡,身體一晃。

好在太子妃分得清輕重,知道赫舍裡家萬一真的倒下了,對太子地位的打擊。心裡驚懼,極力穩住自己,問道:「先別哭,和我仔細地說說。」

聽完一場斷斷續續不清不楚的哭訴,太子妃穩穩地囑咐她先離開,自己望著她的背影,抖著手,勉強鎮定自己,去暖閣裡仔細地梳妝打扮了,去求見皇太後。

「皇祖母……」太子妃未語淚先流,跪在皇太後的跟前哭成一個淚人。

「孫媳婦求皇祖母指點。」太子妃一俯身,雙手放在地磚上,腦袋貼著雙手的手背,磕頭不起。

皇太後沉默。

她也聽說了前朝的動靜,靜靜地看著一貫穩重的太子妃鎮定不再。

皇太子是大清的儲君。康熙為了皇太子的地位不再冊封皇後,就跟那民間為了子女不再續娶的老父親們一般,對太子是極盡寵愛。而太子妃作為未來的皇後,和太子的關係再怎麼樣,也是一進宮就掌權,風光無限。

這將是她人生的一道坎。

皇太後本不想管,夫妻夫妻,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人生啊,哪裡能一帆風順的沒有波折?

隻是,麵對麵色哀戚眼淚汪汪磕頭的太子妃,皇太後到底心軟。

蘇茉兒嬤嬤看一眼皇太後,在心裡嘆息一聲,坐在一邊默默地念佛。

最要皇太後惦記的是,太子妃不驕不躁的,處理宮務寬和仁義,又有原則,處處體貼年幼的皇子皇女們,上上下下沒有不服氣的,人人誇贊。對皇太後和皇貴妃恭敬孝順得很,對其他妃嬪們也是一團和氣。

皇太後終是開了口。

「我活了這麼大了,一生唯一的感受是運氣好,感激長生天給我一個好婆婆,幾個好兒子,一群好孫子孫女兒。」

一番話,砸在太子妃的心窩上。

太子妃沒有起身,嗚嗚地哭著。傷心到了極點,哭不出來大聲音了,身體顫抖著,小兩把頭上的累絲金鳳珠光盈盈,紅寶石的流蘇垂在顫抖的赤金嵌翡翠滴珠護甲上,一顫一顫,宛若即將經歷風雨的蝴蝶兒無力地扇動小翅膀,無助又迷茫。

皇太後在告訴太子妃,不是你能管的事情,你要學會想開放手。你做好自己的本分,坦然經歷磨難,感激命運賜予你好的一部分。

「皇太後……」太子妃趴在地上,嘶喊一聲,哭得不能自已。

*

孔尚任昨天回來家裡,在家裡直挺挺地躺了一天,一家人誰來喚也沒有回應。麵對找來的王士禛等友人、捧著簽名的蒲鬆齡,言說自己要回去孔府,驚呆了所有人。

「四爺?不可能!」蒲鬆齡第一個反對,極力爭論:「這裡麵一定有誤會!」

孔尚任不好告訴他們具體的情形,隻說:「具體什麼事情,你們都不要問了。我做官一直鬱鬱寡歡,我很喜歡回去老家。」

「孔兄?你說的什麼話?」卻是王士禛最為著急。孔尚任知道科舉出身的王士禛最是重視孔家的地位和發展,艱難地對他搖搖頭。

王士禛耐不住:「這事情,李光地、陳廷敬幾位大臣可知道?」

「無人知道。」

!!!

難道是四爺私自給孔尚任罷官?

四爺怎麼可能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

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也不好逼迫孔尚任,幾個人六神無主,急忙忙去找李光地和陳廷敬、王剡……幾個漢家大臣。

陳廷敬家裡的前書房,高士奇、李光地、陳廷敬商議朝廷將有的權利變化:徐乾學和索額圖都「休養」了,這空出來的勢力,誰不想接手?正討論著那,聽說幾個民間文人來找,都很驚奇,忙請進來,一聽孔尚任要回去山東,剛寒暄著坐下的眾人都驚的站起來。

高士奇震驚道:「王兄,你是說,四爺給孔先生罷官?禁止《桃花扇》上演?」

王士禛輕輕點頭,晦暗的眼睛流淚道:「愚弟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孔先生一句也不說。我隻能來找你們問一問。」

蒲鬆齡倒是更堅強一點兒,勉強收住眼淚,肅容道:「昨兒太子還說《桃花扇》寫的好,要武英殿幫忙刊印。孔先生的《桃花扇》寫的是真好,讀來口齒留香。我們都在等著戲劇上演……」一皺眉哽咽道:「孔先生的身份關係重大,麻煩諸位大人,可方便去問一問四爺,發生了什麼?」

「對對對。」王士禛一擊掌,振奮精神道:「先弄清原因。」

李光地、陳廷敬幾個還在震驚那。李光地說:「具體什麼情況,你們和我們仔細地說一說。我們去找四爺才好詢問。」

高士奇臉色巨變,一臉的駭然,呆滯地大喊一聲:「我知道了!」

「你知道了什麼了?」幾個人一起探頭問他。

「我知道了。四爺昨天罷官了孔先生,今天彈劾索額圖,我知道了。但我也不知道四爺要做什麼。」高士奇的人還是呆呆的,似乎陷入一個想不通的難題裡麵,但他為官多年的直覺明確,這兩件事,是有關係的。

李光地和陳廷敬互看一眼,瞳孔收縮,比高士奇更駭然,臉白的跟抽空了一身的血液一般。

——四爺罷官了孔尚任,這是和天下的漢家讀書人為敵。

——四爺彈劾了索額圖,這是和皇太子,和皇親國戚們,索額圖的一群黨羽們為敵。

孤臣啊,孤臣。

四爺,您這樣聰明機靈的人,怎麼能做這樣的事情那。

王士禛還不知道索額圖被罷官的事情,呆了好一會兒,愣愣地問:「四爺,彈劾,索額圖?」

蒲鬆齡直接:「是我知道的那個索額圖?太子爺的叔公?」

李光地苦笑:「正是。」

「原來如此!」蒲鬆齡大叫一聲,剛剛死灰一般的麵孔發亮。

「四爺罷官孔兄,對天下讀書人如此嚴苛,我正覺得四爺哪裡糊塗了,要去勸諫。四爺膽敢彈劾天下人都不敢彈劾的索額圖,要皇上罷官索額圖,說明四爺一點不糊塗,一定是孔兄身上牽扯到了什麼事情,四爺不得不這樣做,也所以孔兄一句也不透漏。」

蒲鬆齡說出來自己的推理,在場的人都震驚地望著他,張口結舌。

你說什麼?

你怎麼能因為四爺彈劾索額圖,就認為四爺罷官孔兄是對的,有隱情的啊?!

卻是高士奇驀然瞪大眼睛,癡癡地望著他:「蒲兄,你說得對啊!你說得對啊!一定是有什麼事情發生了,是我們不知道的!」

高士奇猛地轉頭看李光地和陳廷敬。

所有人都看向李光地和陳廷敬,滿心期待他們給予一個肯定。

李光地和陳廷敬唯有苦笑地,點點頭。

所有人呼出一口氣:就說四爺不會故意給孔兄罷官的,四爺當年可是和顧炎武先生、黃宗羲先生學習的,怎麼會和天下的讀書人為敵那?

死寂的氣氛變得緩和,眾人的臉上都有了笑模樣,一起商議怎麼去安慰孔尚任,甚至要好好地慶祝一番:索額圖那個大權臣被罷官了啊。

李光地和陳廷敬隻能附和地笑著,苦水在肚子裡流。

——四爺,這就是您要的目的嗎?打了天下的讀書人一巴掌,再打滿洲貴族們皇親國戚們一巴掌,您真是玩得好一手「不患寡而患不均」啊!

*

「要做官,找索三。要求情,找老明。」這是明珠沒有下台之前的朝廷形勢。索額圖和明珠領著文武群臣,一個出身輔政大臣占據上層皇親國戚們的追捧,一個獲得中下層官員的信賴。

到康熙引進來一群漢家大臣,三分朝堂,再罷官明珠、徐乾學,可以說,索額圖一人統領朝堂,打壓結仇很多人,也培植黨羽無數。

康熙罰了索額圖自然引起朝堂震動,求情的、趁機告狀的,一封封折子雪片一般地朝康熙的禦案飛來。

康熙一覺醒來,在幾個年幼兒子的陪伴下,簡單地用了午膳,麵對小山一般的折子一個也不想看,還是在琢磨,到底自己疏漏了哪一處,沒有想到的?

胤禛打胤祥沒出生就護著,護著這麼多年,索額圖算計胤祥,他自然動怒。

新仇舊恨一起上來,不再忍耐下去,看準了自己的心思一口咬下去,咬得索額圖在家裡休養,也很符合他的行事性格。

到底哪裡不對勁那?

「梁九功,索額圖打殺的仆人的家裡,派人去了嗎?」

「回皇上,奴才剛自己去了,和禦前侍衛巴圖爾說了,好好在家裡休養幾天,什麼也不要多想。」

「嗯。……」到底疏漏了哪裡?

「胤祥那?」

「知道四爺彈劾索額圖,索額圖被罷官,一個人在無逸齋的桂花樹下哭,十四阿哥在一邊勸著。」

「嗯。……皇太後和皇貴妃她們那?」

「皇太後勸說了太子妃,太子妃回去毓慶宮休息了。皇貴妃和其他娘娘們沒有任何動靜。」

都很正常。

康熙眯了眯眼。

四兒子打一出生,就給自己一種奇異的感覺。別人害怕自己這個皇帝,他不怕。別人討好皇太子這個未來的皇帝,他該打就打該罵就罵完全隨性子來。

他懂自己的雄心大略,他比皇太子還知道自己的艱難,每一步的布局。

他知道前朝後宮的一切規則,清醒豁達一顆赤子之心日月可鑒。在因為勸諫皇太子尊重太子妃,使得皇貴妃主動交出來宮務的時候,好似穩重了一點點,實際上也沒有變化。

康熙認為,這畢竟是打小兒被寵著長大的孩子,即使自己幾次打壓他,卻也從來都護著他,沒有經歷風雨,所以還是一團孩子氣。

康熙陷入思考中,不知不覺地出來清溪書屋,散步湖邊。

所有人都不敢打擾,良久良久,康熙猛地一回神,不敢置信地睜大了眼睛!

「速速派人去傳來陳廷敬和李光地、高士奇和王士禛。派人去幾個文人經常聚集的詩社棋社打聽,他們在討論什麼!」

康熙本來以為,這些文人一定沉浸在悲憤裡,要來和他鬧,要他給孔尚任恢復官職、處罰雍郡王……可是此刻,他不確定了!

「混賬小子!」康熙氣得胡子一翹一翹的,怒氣勃發:這果然是認為朕偏心了要自己給自己鬧騰一場?!

瞧著梁九功愣愣傻乎乎的模樣,氣惱道:「還不快去!」

「哎,奴才立即派人去,不是,奴才自己去。」

*

暢春園裡,康熙批復奏折,耐心等待陳廷敬和李光地、高士奇和王士禛:這四個大臣前來一見,基本天下讀書人的態度就確定了。

集鳳軒裡,太子一覺醒來,月匈口的鬱悶散了不少,頭疼也紓解了,身上除了有一點點因為挨了拳頭的疼痛,倒也算是通體舒泰。

四爺已經起來了,都洗漱完了,正心情很好地焚香。

太子捂著腦袋給他一個冷眼,四爺也給他一個冷眼。

這個混賬!

太子一揮手,要宮女太監們都退下,冷聲道:「汗阿瑪為什麼因為這兩件事,狠罰了索額圖?」

四爺焚香完畢,坐在窗邊擺弄集鳳軒的一架古桐琴,一攏正紅的紅色地彩色小花紋漳絨,玄紋滾著雪白的狐狸毛邊,席地而坐,低垂著眼臉,沉浸在音樂的世界裡,修長而優美的手指若行雲流水般舞弄著琴弦,長長的睫毛在那白皙俊臉上,形成了誘惑的弧度,人隨音而動,聞言抬起的頭,讓人呼吸一緊,好一張翩若驚鴻的臉!

太子惱了:「今天這俊臉是不當用的!」

四爺微微一笑,清俊的眉眼一塵不染。

窗外照射進來的日光都不好意思留下斑駁的樹影。發辮墨黑,襯托出他珍珠白脖頸的詩意光澤。背脊挺直,好像在這芝蘭玉樹挺秀的身材中,蘊含著巨大堅韌的力量,宛若柏樹一樣沖天生長。

聽見太子的憤怒,挑著唇角,淺淺地笑著,懶洋洋的,看得太子狠狠一個瞪眼。

四爺一攤手:「殺人犯法,本來應該償命的,汗阿瑪這是念著老大的情分了。」

太子一拳頭打出去,四爺閃身避開。氣得太子破口大罵:「小四胖你怎麼敢?那是孤的叔公!親的!你個混賬!」

「那是,索額圖是太子二哥的親叔公,弟弟是太子二哥的假兄弟。可惜啊。」四爺嘆息,「一曲《高山流水》徒留人間啊。」

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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