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遠不止(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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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在敲門聲中重新亮起。

大約隻是受天氣影響,電壓不穩的一瞬罷工。

於星夜起身去開門。

她沒有開門隻拉一條縫的習慣。

要開就乾脆直接大敞開,就這麼把著門,就這麼跟走廊裡的濕潮身影,迎頭對上。

金棕色的額發頂著水露,像玫瑰莊園清晨的籬笆。

園子裡卻沒有玫瑰。

最為莊嚴肅穆的,竟然是兩片幽綠的葉,震顫著的昂揚之姿,仿佛雨水無法摧折,更不配滋養。

因為對於真正堅韌的名貴植種來說,雨就隻是雨而已。

強健筋骨抻開那一身正直製服,是緊貼在皮肉上的,又一層革囊。

昏沉難辨的色調被水沾濕,隻有在皮帶箍過的地方,才能看出藏藍與墨黑的色差。

可是被箍緊的位置,皮革與織料都因為線條的起伏而失色。

鼓動進眼裡的,隻能剩下或流暢、或尖銳的鮮活輪廓罷了。

於星夜甚至連意外的反應都顧不上,連一句「你怎麼來了」都問不出口。

好幾天不見的人此刻與自己視線相對,又或者不止是對上。

瑞德像是穿過風雨,憑空出現在她門前。

可他眼底翻湧的雷暴顯然比外頭天幕裡的更甚。

明明好好地躲在屋子裡,一絲風雨都不曾沾染。

於星夜卻覺得,被傾盆大雨澆透的那個人,該是遭受視線傾注的自己才對。

在鬱蒸的水汽裡,他自覺回答出她本該問出口,卻不知為何還沒有問的話。

「我我看你家的燈滅了,以為是斷電了。」

雨聲隆隆,雷聲轟轟,她耳邊卻隻剩下他斷續的話音,和斷續間,粗重的呼吸。

於星夜眨眨眼,現在客廳的燈好好地亮著,在她背後亮著,她能從他眼裡看到她身後的燈影。

她看到他整個人都是暗的,隻眼裡映著燈,說下雨了,怕她家再停電。

於星夜站在門口,沒有要請人進來的意思,沒什麼表情地提醒他:

「我的電網賬戶你不是幫我設置好了,這後來沒再斷過電。」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保持冷靜的,明明他的呼吸已經像淬著火,快要將她點燃。

火星引渡間,她聽見他又問:

「那燈泡呢?也沒壞過嗎?」

「沒有,正經商品,哪那麼容易壞。」

其實是有的。

隻不過,壞的隻是走廊中間的一顆,並不影響什麼,她也沒有換修的打算。

可於星夜忽然就想起,第一次認識瑞德的那天夜裡。

那時春風正好,連夜晚,都是晴朗的。

她舉著手機的電筒,在他幫她換燈泡時得意偷笑。

一顆心忽然就酸軟難當,原來他從那時起,就一直在守護著她的光亮。

有水珠從瑞德月匈前的皮帶順著交叉的斜向滑落,於星夜別開酸澀的眼,嗬著氣問:

「雖然燈沒壞,也沒停電,但是——」

「你要進來擦一擦嗎?還是」

瑞德沒讓她把「還是」之後的另一個選項完整提供,幾乎是立刻就反應過來給出回答。

「好。」

像個優等生,在讀題乾時就已經知道了正確答案,所以根本不需要把每個選項都確認一遍,就迅速給出結論。

於星夜意識到自己出了多麼沒有懸念的一道題,暗自咬住舌側,轉身去給他拿毛巾。

從浴室的櫃子裡抽出一條新的,拿出來卻發現,人還站在玄關,甚至連門都沒有關上。

這跟在門外有什麼區別嗎?

她幾乎就想叫他不想進來的話,就擦完趕緊滾蛋。

沉默地拎著毛巾走去門邊,往人手裡一塞,就聽見他說:

「所以你現在在做什麼?——我是指,在我來打擾你之前。」

於星夜的表情這才終於有了點變化。

她像是下意識想回頭看一眼書桌,眼頭側轉到一半又堪堪停住,輕緩地回答:

「在寫thankyounote,給你的。」

一道雷閃過,像是給了誰靈感,和將靈感書寫成句的勇氣。

「既然是給我的,那你要感謝我什麼,不如直接當麵說給我聽?」

「不是這,老師要求的作業呀,每個guestseaker來都要寫的呀,一張就是五分呢。」

瑞德順著她沒完成的動作,視線挪去屋裡的書桌,的確有張卡片。

偏胖的長方形,米白色,從一分為二的折線處翹起,看不清楚內容。

像是想起來什麼,高大卻潮濕的身影忽然有了向後撤的意思。

「我也有東西要給你,等我,我去拿。」

於星夜一臉麻木地看著他扔下這麼句話,就一陣風似的又沖了出去。

連帶著她剛拿出來給他的毛巾一起。

眼前一片空寂,樓外雨聲如注。

等人再回來的時候,毫不意外地更濕了。

——包括她為了讓他擦水,才拿出來的那條新毛巾。

純白的毛巾浸了雨水,依舊是白色,隻是色調變得更冷了些。

從白毛巾底下抽出來的那冊卡片,卻隻有指腹捏住的那一角水痕,也不知道他是怎麼做到的。

於星夜接過來,也是米白色,雙折的卡紙,封麵上還裁著鏤空的印花,華麗繁復的花樣因為紙的材質而變得清新。

是一份請柬。

指尖扣著卡紙一角掀開,怔怔地看著上頭的纖細流暢的印刷體,於星夜再沒了動作。

她就這麼垂著頭,瑞德看不見她的表情,竟莫名開始緊張。

當時伯特拿出這份請柬交給他,催他快些回去把人帶回來參加自己的婚禮。

那時瑞德大約也被伯特輕鬆愉快的語氣所迷惑,忘了考慮另一種可能性。

——萬一,她不願意呢?要怎麼辦?

他不知道。

臉色一沉,孤注一擲般,那句話再次脫口而出。

像壓在箱底的最後一份寶,那是捉襟見肘的他僅剩的一樣體麵的玩意兒。

忐忑地揣進典當行,想要換出點什麼來,卻又無法確認價值幾何。

櫃台後的小老板娘擁有唯一定價權。

如果她不感興趣了,那麼這就是毫無意義的一句話。

他說:「我不是第一次見你。」

像懷揣著一場,隱秘的綺夢。

又像窮苦的書生,忐忑地交出窘迫的答卷。

山上那一次出警,那時瑞德也才剛從灣區那團陰潮漩渦逃離不久。

父母去世,哥哥被送走,他也曾有過堪稱孤苦的一段日子。

那時他還不是誰的「老大」。

那原本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傍晚,無人在意雨季來臨前的沉悶低壓,直到早該回到家的人遲遲沒有出現。

他們家的兩個孩子,從小就都不嬌氣,都是自己上學放學,不需要人接送。

平常萊特麗夫婦兩人,誰需要晚歸,也都會打電話回家說一聲。

那天父母都有按時結束工作,瑞德也按時放學回到家,晚餐已經備上桌,唯獨不見伯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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